会同山林野趣之七 金 鱼 溪 拾 趣 ( 二)
二、 虾 趣
金鱼溪中没有虾,但我却经常能吃到鲜美的小米虾。
村民华与我同年,却已经定下了人家,女方是鹅公岭下的一农家女儿。为了早日将姑娘娶过来,华除了出工和料理菜园外,几乎是逢场必赶,以抓点活钱。每次,我都发现他总带有一篮小米虾,或是干的,或是鲜的。由于他木讷、憨厚,且知足,往往是人家给多少就拿多少。某次,他赶场回来,一篮干虾仅仅买了一块五毛钱,妈妈埋怨了好几天,村民们也拿这当笑料,笑他是哈败(会同话,傻B之意)。
我就纳闷了,金鱼溪中有鱼、蟹、鳖,沿溪岸边的树上,还可看到罕见的绿色树蛙,可从没见有虾呀,华从哪儿弄来的小米虾呢?我问他,他只是憨憨地笑笑,欲言又止。
70年4月,某天天雨。天阴冷阴冷的,村民们都惓缩在火塘边向火,我却呆在我那凌驾于村口小路上的吊脚楼里,就着沙沙的雨声和哗哗的山溪水响,倚着窗口观山景:看春潮带雨,望云卷云舒,真有“山色空蒙雨亦奇”的境界啊。忽闻屋下的路上有人声,探身一看,却见华蓑衣竹笠,挎着鱼篓外出。我似乎明白了什么,迅即披上蓑衣,戴上由细篾、棕丝编成的斗笠,悄悄地、远远地跟踪着他。
我们一前一后,逆着溪水往深山走去,在次生林与原始森林的交界处,有一块荒废已久的冷浸田,四周排水沟的积水约有尺余深,中间的旱土上长着浓密的丝草,此时已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积水。华挽起裤脚下到沟里,从水中摸起几个虾簨,每一虾簨都能倾倒出不少半寸大小、活蹦乱跳的米虾,倒完后仍将虾簨安埋进水里。他全神贯注地做着,丝毫没发现我的到来。我悄悄地接近他,猛然说:“这么多虾呀……”,他被吓得一激灵,一屁股跌坐在水中,用惶惑的眼光看着我,继而,他爬起来,又憨憨的笑笑,指指水面说:“下来捞呀”!我挽起裤脚,下到水里,天哪,密密麻麻的米虾直在脚趾头里乱蹦。定睛一看,丝草上挤满了小虾,大多通体透明,间或有几个大些的,却是黑黢黢的。华告诉我,这黑的是即将产籽的母虾。虾们一个抱一个的,头朝着水流,形成一条条的“虾线”,以抵御水流的冲击。我小心翼翼地捉起了一个,没想到却提起了一串,约有十几个虾。“你待败事,哦正摁的斯文啰借”(会同话:你这个B事(骂人的话),哦适各样斯文啰,伙计吔)。一句话点醒了我,我赶忙用手捧,一次可捧二、三十个,由于手忙脚乱搅乱了虾群,虾群分散开来,到处乱窜,一捧只能抓到几只了。我急中生智,顾不得仍在下雨,用可渗水的斗笠来捞,约莫捞了半个小时,也得了一斤左右活蹦活跳、通体透明的小米虾。拿回家炒辣椒、炒鸡蛋,就着金刚头苦酒,吃得醉眼朦胧。那个味啊,直美到了人的心里去……
知道了这个所在,我用纱布做了个虾达子,以后捞起来就省力多了。为掩人耳目,我总是将虾达子藏在身上,要用时,砍下一根细竹,穿起来就很好用。华叮嘱我:“不要告诉别人!”看着我吃得香香的,也曾有人问过,我也学着华那样,憨憨地笑笑,顾左右而言他。此后,这里就成了我与华的专用虾场。
四十多年过去了,不知那曾为我提供美食和乐趣的虾场仍在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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