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蒋金英于1938年~1941年在省立一中就读于高二班,那段战乱年代负笈求学辗转艰辛的学子生涯,成了母亲数十年念念不忘的回忆,成了我们一大家围坐闲聊时的不倦话题,当然,最让她铭记的是携手在抗战烽烟中随学校迁徙的老师和同学,以及热血少年同仇敌忾奋发求学的桩桩往事。
在母校一百周年校庆之际,那段殷殷求学的青春往事自然又勾起了年届九旬老母亲的回忆。很多校友都不知道长沙一中那一段烽火岁月的历史沿革,这次参加校友活动中更有不少校友不知道长沙一中为何曾会设立在安化,我便有了想再次听母亲细说那段她亲历的往事、把它如实记录下来的想法。当然这还只是粗线条的记录,很多生动翔实的细节都有待今后从母亲那记忆宝库中发掘出来……
听母亲说,1938年的11月,日寇逼近长沙,国民政府的焦土战略、蒋介石的焚城阻敌命令让长沙毁于五天五夜的熊熊烈火,长沙文夕大火致使长沙这座千年城池成为一片焦土,传道授业的学校也沦于国难,国土之大,竟放不下一张课桌!为适应抗战的形势,当年的省立长沙高级中学、省立长沙女子中学、省立第一师范学校于1938年搬迁至湖南安化桥头河,省属七校合并,设立了“湖南省立第一临时中学”,母亲就是由“省长女中”并入了“省立临中”高12班。合并“临中”之初,初高中部与师范部都在桥头河,后高中部在1939年又辗转迁至安化七星街,母亲被编入新成立的“省立一中”高二班,高一班是理科班,全是男生,高二班是文科班,男女生兼有。母亲从小各门学科优秀,读初中时,除了第一期交了学费,三年初中都因名列前茅而获得了免费证(奖学金)而报到时不用交学费,每期都能收到学校寄到家中的免费证,这也成为她父亲的骄傲。高中分班时学校是征求了同学学科取向的,母亲说其实她很想读理科班,但因高一班全是男生(网友嘟嘟的父亲在高一班),女孩子的怯懦使她不敢去而放弃了向往的理科。由此,母亲在七星街、在省立一中高二班度过了后两年清苦而充实的高中生活。
至今已年届九旬的母亲依然清晰地记得吴晦华校长带领学校艰难迁徙、同学们不畏险阻奋发求学的情景。母亲说一路上时有空袭警报和敌机虎视眈眈,同学们背着提着用绳子捆着的一摞摞厚重的书负重前行,连母亲这样纤弱的女孩子也不例外,原打算与母亲同行的一位同学就因为怕涉险境而放弃了继续读书……
路途异常艰难,但到了目的地一看,令师生们出其不意的欢欣——这里虽然没有规范的校园和校舍,但当地人文地理环境的幽雅与建筑和宅第的大气古朴,还真是个读书的地方。
七星街地理环境优美,南有虎形山,北有凤形山,西有天子山,有一条蜿蜒曲折的虎溪河,还有一座叫虎溪桥的麻石小桥,不远处有座茂密的小树林是漫步休闲的好去处。七星街是一条小小的街道,店铺不多但整洁有序,夜晚小街两旁汽灯闪烁人影憧动,摊边各色粗俭小吃诱人味蕾,成了同学们晚自习后犒赏自己的辘辘饥肠而向往的好去处。
我在听母亲娓娓叙述着74年前往事的时候,就像在聆听着74年前那位16岁少女的喁喁细语,记忆清晰如昨,画面如临其境……母亲边说边打着手势——那里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学校校本部设在欧阳宗祠,那是个前后两进深的大祠堂和院落,前面还有三方有回廊的两层大戏台,戏台两旁矗立两根一抱粗的大红柱格外惹眼。三个班的教室与女生宿舍在一个叫师俭园的所在,那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宅邸,很有些文化气息,师俭园往西不远的三槐世第也是一片很大的私宅,住着四个班的男生;而星罗寺是一所有着很多殿堂的大庙宇,也做了学校教室与学生宿舍,七星桥旁边有一座王家祠堂,就做了音乐教室和美术教室,各项文娱活动和演出也在那里开展得如火如荼。母亲说,1939年的春天,他们就开始在七星街上课,七星街成了一中学子的一片孜孜求学的精神家园。
宋代范仲淹曾言:“教治天下,必先崇学校,立师资,聚群材”。师资,是学校传道授业的灵魂,是立校之本。省立一中名师荟萃,老师都是省城有名的各科名师,说到老师,母亲满怀深情历历数恩师——“我们的语文老师是彭泽陶、方鼎英先生,数学老师有陈鹿平、汪澹华、罗孟仪、吴相初先生,英语老师是郭昆、张普安先生,还有物理老师方翘楚先生,化学老师郭琴轩与郭德垂先生,音乐老师周亮枝先生等……母亲还笑忆起同学们极其佩服的两位数学老师的别号:唐(三角)(特注:然哥的祖父)、汪(几何),这两位名师皆是因为授课的精专而获得这样特殊的尊称。
由于老师是名师,学生也是来自全省的优秀学生,老师认真,学生专心,学校形成了一股良好的校风。母亲说当年虽环境艰苦,但同学们发奋读书蔚然成风,常常是早餐前晚餐后男女同学三五成群的拿着小板凳坐到小河边诵读英语互背古文,晚上晚自习没有电灯,学校为了满足教学和学习的需要,组织学生每天把各自教室的椅子集中在一起,高悬一盏很大很亮的煤气灯,只听见同学提问老师答疑、还有一片钢笔划在纸上的沙沙声……
有一些场景常常回放在母亲心中:为声援抗战和输送后备力量,学校开设了军训课,组织了童子军,由军训教官带领童子军学生进行野营、防空演习、手旗训练、拼刺刀(木棍代替)等军事训练;学校还组织了女学生到县政府为前线战士做寒衣,还设立了声援前线献金台,老师和同学纷纷节省自己的零用钱甚至伙食钱积极捐款,课余时间就到处去捡拾或到县镇收集破铜烂铁上交,师生们都想着以自己微弱的力量为前线提供打击倭寇的枪炮子弹。
学校也经常开展如火如荼的抗战宣传活动,欧阳宗祠的大戏台常常是慷慨陈词弦歌不绝,抗敌抗战热情高昂!在老师中,印象尤深的是音乐老师周亮枝先生,周先生多才多艺,音乐美术戏剧作词作曲无所不能,艺术修养和教学热情令学生敬慕非常;由于他的主张和引导,学校常常在欧阳宗祠大戏台排练上演《日出》、《雷雨》等名剧,学唱田汉聂耳的《毕业歌》等抗战歌曲以抒发爱国热情和声援抗战,各类爱国励志的节目也全是由同学们自排自演。在周亮枝先生的辅导下,母亲清楚地记得她所在的高二班的同学共同创作了几个抗战题材的独幕剧,其中有一个叫《蜜月》的话剧,演绎了一对新婚夫妇蜜月中奔赴抗战前线的故事,虽然剧情简单,但演出反响极好,大受同学的喜爱,扮演丈夫的是一位叫左大钊(百年校庆印制的一中校友录错将“钊”写成了“剑”)的女同学,母亲与她的学友情一直延续至今。
有一些场景常常回放在母亲心中:为声援抗战和输送后备力量,学校开设了军训课,组织了童子军,由军训教官带领童子军学生进行野营、防空演习、手旗训练、拼刺刀(木棍代替)等军事训练;学校还组织了女学生到县政府为前线战士做寒衣,还设立了声援前线献金台,老师和同学纷纷节省自己的零用钱甚至伙食钱积极捐款,课余时间就到处去捡拾或到县镇收集破铜烂铁上交,师生们都想着以自己微弱的力量为前线提供打击倭寇的枪炮子弹。
学校也经常开展如火如荼的抗战宣传活动,欧阳宗祠的大戏台常常是慷慨陈词弦歌不绝,抗敌抗战热情高昂!在老师中,印象尤深的是音乐老师周亮枝先生,周先生多才多艺,音乐美术戏剧作词作曲无所不能,艺术修养和教学热情令学生敬慕非常;由于他的主张和引导,学校常常在欧阳宗祠大戏台排练上演《日出》、《雷雨》等名剧,学唱田汉聂耳的《毕业歌》等抗战歌曲以抒发爱国热情和声援抗战,各类爱国励志的节目也全是由同学们自排自演。在周亮枝先生的辅导下,母亲清楚地记得她所在的高二班的同学共同创作了几个抗战题材的独幕剧,其中有一个叫《蜜月》的话剧,演绎了一对新婚夫妇蜜月中奔赴抗战前线的故事,虽然剧情简单,但演出反响极好,大受同学的喜爱,扮演丈夫的是一位叫左大钊(百年校庆印制的一中校友录错将“钊”写成了“剑”)的女同学,母亲与她的学友情一直延续至今。
学校的爱国教育激励着青年学子的爱国热情,母亲记得当年的教育厅朱经农厅长在学校大会上以“你们是学生中的精英,你们是未来的栋梁”对同学的激励;她常常饱含深情地忆唱当年熊梦飞校长与周亮枝先生合写的校歌——“曾在大时代中漂泊,离索、冷落、彷徨,如今济济沧沧,入室升堂,以道义相勉励,以知识疗饥荒。晓日初升,春花初放,他山攻石,同心断金,吾侪共晓日,春花蓬勃,吾侪是抗战建国长城。”
……
1938年~1941年母亲记忆中的七星街,遍布着一中学子的青春足迹,一股强大的爱国热情澎湃在一中师生的胸中,虽然是大后方,但敌寇当前,同学们的学习目的和方向坚定而明确:就是要以知识强大国家为己任,就是要以只争朝夕的发奋学习争取早日为国效力。母亲说,三年的峥嵘岁月,为今后的人生奠定了很好的知识基础和精神基础,三年的一中求学,为她开启了民族大义与智慧之窗,在她的心中打下不可磨灭的烙印,
1941年,母亲从一中毕业后,考入湖南大学经济系,作为一位文弱女子,大学四年的求学之路同样是在战争烽烟中跟随大学辗转迁徙艰难负笈,然,一中校风的熏陶、恩师的教诲、同学的相互勉励,让知识报国成为支撑她一生孜孜不辍的信念。
如今,母亲已届九旬高寿,已是儿孙绕膝颐养天年,她老人家仍是情感丰富思维敏捷,母亲曾撰以诗词记录抗战时期在省立一中那段艰难而又激情的求学生涯,还有一首,是母亲怀念当年情同姐妹、如今仍一个不漏记得起姓名的同学们,我也在此文中把它转载于后,献给母亲的母校,与她的学弟学妹们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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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金英:高级会计师、会计学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