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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在三线的那些日子》(70)归途(下)

在三线的那些日子(70

归途(下)

 

 这是四个极平常的字,人们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高兴和动情。我的内心确实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兴奋和亲热,就象是久别的孩子见到了母亲一样。我想,这可能是一种职业“病”吧,一个人在一种行业呆久了,平日里会不觉得怎么样,甚至有时可能还会有一些厌恶,但当你离开这种行业一段时间后,就会产生一种思念,离开的时间越长,这种思念就会越浓。何况我从小就成长在铁路边,吃着铁路上的饭长大,参加工作也是天天与铁路打交道,一下子离开铁路快三年了(探亲的时候还是能看见铁路),叫我怎能不思念,叫我怎能不向往。多年来在感情深处对铁路总是有一种割舍不断的亲情。

 下车以后,工人们顾不上去逛街,去逛商店,而是全部涌进车站里面,车站里面只有两个不太长的站台,两个简陋的雨棚,三个股道冷冰冰地铺设在那里,有些老师傅还是禁不住跳下站台,在股道上走来走去,也许这种行动就是他们情感的一种喧嚣和发泄吧

 经过一阵短暂地亲热,工人们慢慢地离去

 到哪里去呢?人生地不熟,他们大部份人员选择了候车室,杯化车站的站房在当时还是很具规模的,比起株洲车站来要大得多,容纳几百上千人来还是不成问题,工人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天,有的坐在地上下起了五子棋。

 后面还不断的有汽车到达,下车的人依然是先涌向车站,然后慢慢地来到候车室休息。先到达车站的人,都会找个有水的地方洗洗脸,打扫打扫个人卫生,后到的人一个个灰头土脸,蓬头垢面,象个流浪汉一样,还好,大家都一个样,谁也不好笑话谁。

候车室里的人越来越多,里里外外都是我们的人。不久,接人的人事干部们来了,在他们的安排下,我们这些人分批到车站旁边的一个饮食店里就餐。

这个饮食店还是很大的,一次能摆二十多桌,但是,要接待二大队上千人就餐还是显得小了一些,怎么办呢?只好分批就餐。

 伙食开得极简单,工人们也不计较,有饭吃就行,一钵饭,三下五去二就吃得干干净净,吃完就走人。你走了,我来,流水席开得也蛮快的,一个多小时下来,大家都吃完了饭

吃完饭到哪里去呢?外面是火辣辣的太阳,屋檐下是蒸人的热浪,大家又只好缩到候车室内休息。

据消息灵通人土说,接人的列车要下午四点钟以后才能到达车站。现在还只是一点多钟,离列车进站还有近三个小时,这几个钟头我们怎么打发它呢?大家也是一筹莫展

我和邓三反、廖雪峰几个人坐在一起闲聊,也没有什么好的主意,这时李仕君笑咪咪地走过来了,他说:“我们老是这样呆在候车室里也没有多少意思吧!还不如出去转一转,看一看,也不枉到杯化走一趟啊。”

 “想是想出去转一转,就是对这里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哪里好玩一些------”邓三反说

 “这个好办,我带你们到老街去看看------”李仕君说

 “要得。”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

 “喂,还叫上罗麻子(罗荣才的绰号)”

 “他在哪里?”

 “好,我去喊

 几分钟后,我们几个在坪山塘同睡一间工棚的几个人都到齐了。我们在湘西沅陵县人李仕君的带领下,顶着烈日,冒着酷暑,穿过正在建设中的新城区,走进了一条非常狭窄的老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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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仕君对我们说:“这里就是老杯化镇,当地人叫都它‘余树湾’,是这里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李仕君兴致勃勃地介绍着,好象这是他们湘西人的骄傲似的

 我撒眼看去,地面上铺着长条的麻石板,街道的两边都是陈旧的吊脚楼,铺面还是很多,一家挨一家,典型的湘西老街,与别的老街并没什么两样

 我们在这边已经呆了快三年,对这样的老街司空见惯,没有半点新奇感,出于礼貌,我们没有打断李仕君热情的介绍,只是随口附和着,偶尔答一两句“嗯!”“不错!”一条一百多米长的老街,不需要买什么东西,几分钟也就逛完了。

 其他连队来街上闲逛的人也不少,大多是象我们一样,溜一圈就走人

 回到候车室,也就快四点钟了。通过这么一走,我深切感悟到,闲极无聊的时候去逛街,也不泛是一个打发时间的好办法

 不久,接人的客车进站了,停在一站台,全列卧铺。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工人们很有秩序地上了车,车上不挤,每人都有一张床。我睡在进门的第一组车档里,接人的干部就睡在我的对面,当时我不认识他,听人说他是二大队人事室的干部,手中的权力大得很。

睡在邻档的人,有巴结他或亲近他的意思,都坐到我睡的这一档里面来,我的床上坐满了人,大家围着他说说笑笑,问长问短,无外乎是想打听打听,我们回去后干什么工作?那个人事干部是老奸巨滑,始终一脸的笑,答非所问

 我记得别人问得最多的一句话是:“我们回去后,上班干什么工作?”

 他答得最多的一句是:“回去后,你上班就知道了。”

 这不是屁话,上班后,我当然知道自己干什么工作了,不过话讲回来,他做这门工作,也只能是这样回答别人的提问。几百上千人,他认得你是谁,他又记得谁干什么工作,他不这样回答又该如何回答呢。

 自从撒回衡阳的消息确定以后,我想得最多的不是回来干什么工作,这个问题是个大家的共同问题,是个长久的问题,听天由命吧,我想得最多的是我的探亲假的事。连队里有三分之二的人都已经休过了七三年的探亲假,从姚家滩沙场回来的十多个人里面,只有我和邵文林没有休探亲假了,回衡阳后,新的单位还承认你没有休探亲假吗?能给你这么长的假期吗?这是一个摆在眼前的现实问题,我必须在到新单位之前就要休完探亲假,否则就很难说得清楚了

 左思右想,我拿定主意,在列车经过株洲车站停车时,我就下车回家,开始休本年度的探亲假。

 想好后,我在列车上找到排长陈振河,对他说:“陈排长,回去后,我就开始休探亲假。到哪边后,我又不知道分到什么地方,那边的领导还承认不承认我的探亲假------

 陈振河排长听完我的话,觉得我说得有道理,也就点头答应了。

 回到我的床位,列车已经开车多时,围观的人都已经渐渐离去

 徐徐的凉风从窗口吹进来,好爽意,我从桶袋里拿出了那支花了半个月的工资买来的笛子,尽情地吹了起来,悠扬的笛声在车箱内回荡,透过打开的窗户,冲出车外,飘荡在广阔的山寨里,飘荡在曲折的湘黔线上,洒落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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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渐渐地暗下了来,车内也没亮灯,一打听才知道,这是一趟临时抽调的客车,没有配备司乘人员。

 工程单位的同志们很能吃苦,他们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风里来,雨里去,风餐露宿,吃过多少常人想象不到的困难,这一晚上没有电灯算得了什么,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何况还是在回家的路上,大家高兴还来不及呢。伴随着有节奏的《火车进行曲》,大家在美好的遐想之中进入了梦乡,有的年青人在睡梦中脸上还带着甜蜜的微笑

 早上七点多钟,专车到达了株洲车站。车上大部份的人还在休息,我提着简单的行李与同车的伙伴们打过招呼,就下了车,原以为在株洲下车的人只有三五个人,到站台上一看,才知道在株洲下车的有好几十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有家住株洲市区的,也有住在乡下的,还有不少在株洲转车往长沙、岳阳、礼陵、茶陵方向去的职工。这些要转车的职工没有出站,他们聚集在站台上等车。

 从他们饱经风霜的脸上和大包小包的行李,一眼就能认出他们是从三线回来的工人(本地的铁路职工与铁路工程单位的职工一眼就能识别出来,这是因为工作环境不同留下来的特征),平时很严历的站台报务员,今天还好,没有把这些要转车的职工清理出去

 我坐的车箱在列车的前部,要穿过整条站台才能回家。我提着行李走在站台上,转车的师傅们,不管认识或不认识的都朝我友好的点头或微笑,有的师傅还要说上一句:“你也是株洲的,我们还以为你是衡阳的呢。”

 从他们的语气中我听出来了,在他们的家乡人的队伍中又多了一位新成员。“美不美,乡中水,亲不亲,故乡人”,这种观念在省外或流动单位中是很有市场的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感觉有些累,有些莫名其妙的惆怅,心里空洞洞的象是丢失了什么东西一样,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我掉了什么东西呢?失去了什么东西呢?是魂,是情感,还是什么?说不清楚,我想,可能还是离开了日夜思念着要离开的三线,离开了集体,离开了那帮朝夕相处的伙伴们吧!

 我的心还在那趟列车上,我的魂还在那趟列车上,我的情还在那趟列车上

 七月的骄阳热似火,虽然还不到早上八点钟,当头的阳光已经很强烈了,我背着疲倦的身躯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阔别了一年的家

 

 

 

                       全文完

 

 

周卫祖

2011年7月6日星期二 17:35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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