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到了,去那郊外乡野才有感觉,草长莺飞的前夕,该是虫蜇惊动,池塘水暖。我于是起意去怡乐园,因为去年我是过了清明才去,墙上的藤叶儿已经盖过褐色的老藤画出的枯笔写意了。我的念头一发便止不住要付诸行动。但不知去哪儿寻那打开怡乐园的锁匙,于是格外想念怡乐园的主人。
怡乐园,虽然叫了这样一个恣意纵情的名儿,她的主人却是中规中矩的两位书卷气儿的人,一对操笔杆子讨生活的夫妇——广歌和潇雨。
有位从加拿大跑来中国说相声的艺人,取了个中国名字叫大山。听我的儿子说,有一回他对一位满口京腔的小伙子问道:哥们,您不是北京人吧?果然问对了,可见他通中国京腔的程度。这个道行绝对是不断的嘴上功夫操出来的。她的加拿大家人,太太和儿子女儿都说,在家里几乎听不到大山说话,整个的金沉默。为什么?他自己这样解释,在中国说多了话,回到加拿大再说会难受死,只有这样矫枉过正才能平衡,才舒服。
我所理解的“逸乐”没什么深意,就是一个恣情享受的意思,无拘无束的找乐子就是逸乐的通俗讲法,那么怡乐园就是一个没有限制的寻欢作乐的地方。而我认识的乃广兄和潇雨姐则太不是津津乐道这些的人了。他们两个,非但不是玩乐至上的主,反而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有些迂的老实人。我于是这样猜度:就因为拘谨了一辈子,所以才要越一越雷池,倒还不玩那雅而斯文的。这样才平衡,才舒服。
潇雨姐告诉我,这依山而建的房舍是从一位老人手上买下的,本来是想给乃广兄做画室用,我一听这个用途就暗笑。我思忖:广哥善画同时,还善舞蹈,若是画到得意之时,手舞足蹈也是有的。加上潇雨姐虽有个淑女的外貌,细细观察,也有些淘气的个性的,在这远离都市无人偷觑的乡间,放浪形骸想必也是有的。所以,倒没有什么名字比这个好了。
去年我随潇雨姐夫妇来怡乐园正是田园葱绿的仲春时分,古时文人喜在这个季节踏青。我们从拱合的绿树荫下驶到郊田之处时,确是才看到古人所喟叹的城居者未知之的浓郁春色。
怡乐园掩映在绿树环合之中,白生生的墙壁从绿荫中透出,本身就是好的水彩画的构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