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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排”路上

一九七三年清明节过后不久,为了在农村扎根一辈子,因无住房可供我们全家安身,家父便分别向衡东和衡山两县革委会打了一个请求批二立方木材砌屋的《报告》。得到的答复是:因我们是从南岳“下放”(实为驱逐)的居民户,而南岳又是属衡山县管辖,衡东方面便叫我们去找衡山县有关部门解决。于是,我父亲又三番五次找衡山县有关部门联系,求爷爷告奶奶,几经周折,最后县“知青办”终于开恩,批了一立方木材给我们。fficeffice" />

一天下午,父亲特意从他的单位——衡山县建筑工程公司(此时家父虽未“解放”,但已没有被关押,当时叫“戴罪上班”) 获准回家处理此事。那天晚上,父母商量,尽快设法筹资先把木材买回来,叫我们等候他的口讯。

不几天,家父再次回家,告诉我妈妈说,钱已借到了,叫我和大弟弟容章带上草席、秋被、套靴及毛巾牙刷等于次日下午乘广州至北京的250次火车到衡山去运木材。第二天傍晚,我和大弟弟随父亲来到了衡山两路口,当晚在建筑公司工地上住了一宿。

第二天清晨,我们起了床,匆匆洗漱完毕后,迅速吃了早饭,父亲就带着我们到了驻扎在县城南街外沿河边的衡山县木材公司。父亲马上去办交款手续,我和弟弟站在旁边等候。

不一会儿,父亲随木材公司的工作人员出来了,我们随即跟了上去。接下来就是选材,丈量、搬树、划扛、打记号。

待量好木材之后,我们便宜在父亲的指挥下,把木材堆放在旁边的空地上,然后父亲又去联系汽车运输事宜。我和弟弟看守木材。直到上午十一时左右,父亲才来到我们身边。我急不可待地问父亲道:“爸爸,汽车联系好了吗?”“没有。”父亲回答说:“汽车运输太贵了,我们没有这么多钱”。“那怎么办呢?”我问父亲。“我来扎个树排,我撑篙,你和容章拉纤,一定要把这样木材运到霞流去。”父亲勿庸置疑地对我们说道。

我和弟弟齐声附和道:“好!”

说干就干,父亲随即买来了铁丝和钩钉、棕绳,带领我们扎“树排”。中午时分,一个扎实牢固的“树排”扎好了。父亲又跟木材公司的工作人员弄来了一根竹篙。然后带我们在路边一家米粉店每人吃了一碗米粉。

随后,我们马上把“树排”推下了河,按照父亲的安排和指点,我和弟弟都换上了长筒套靴,肩挎棕绳,父亲撑篙。就这样子,当天下午二时左右,我们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当起了“纤夫”。

当时,时值初春,乍暖还寒,尤其是在湘江河边逆水而上拉纤,冷风飕飕,不免使人有几分寒意。我和弟弟一边拉纤一边观看沿江两岸的风光,直到当天傍晚,我们才好不容易到达了衡山矿石粉厂河边码头,父亲说晚上不能走,我们只好在河边空地安营扎寨“宿营”。随即,我们父子三人把树排固定在河边,然后到一处靠河岸边既背风又较干燥而又平整松软的沙草地上因陋就简地搭好了窝棚安顿下来。不料这个临时窝棚随即就引起了该厂正在上夜班的工人们的注意,他们纷纷指指点点,不知议论着什么。没久多,只见一个人踏着浓浓的夜色匆匆忙忙地向我们走来。也许是出于好奇,那人边走边东瞧瞧西看看。待他走近我们的时候,来者和我们都惊奇地认出了对方是谁。不等我们问话,只听见他对我父亲说:“唐伯伯,真冒想到是你们啊。你们这是运木材到哪里去呀?”我回答他说:“杨民新,你在矿石粉厂工作啊!”他回答:“是啊!”我又接着告诉他:“我们一九六九年十月就从松柏晓岚港迁到了衡东霞流阳家垅。今天是运木材回去建房子。”他又问:“你们为什么迁到霞流去呢?”我回答:“是回老家。”他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算是回答。接着他又告诉我说:“我们是老邻居,可不晓得这政策使你们现在成了农民。可幸我没有下放,直接招工当了工人。走,跟我到我们厂食堂吃饭去吧。”我说:“莫客气!我们带了干粮。”杨民新说:“你们还跟我客气什么,走吧!”他边说边拉着我和弟弟的手,硬拉着我们要去他厂里吃晚饭。为了不辜负他的盛情好意,我便对他说:“我留在这里看东西,随便吃点干粮,你带我爸爸和容章去吃饭吧?”杨略一思索,回答我说:“好吧!”于是,杨民新便带着我父亲和弟弟到矿石粉厂吃晚饭去了。

当晚,我们父子三人在这里睡了一宿。

次日天刚朦朦亮,我们便起了“床”,然后又草草在河边洗漱完毕之后,准备出发。这时候,只见杨民新手提一袋馒头,急匆匆地又来到了河边,见我们正要“启航”回家,便对我们说道:“唐伯伯,容颐,你们就要走了,咯里离霞流还有好几十里水路,我估计起码还要走一天多才能到,我冒得(没有)吗咯(什么)东西送给你们,就在食堂买了三十个馒头送给你们,带在路上吃。请莫嫌弃,收下吧!”望着杨民新真诚友善的面庞,听着他情真意切、善解人意地话语,我的眼眶湿润了,对他说道:“民新,真是太谢谢你哒!”他回答我说:“不用谢!我回厂去了,祝你们一路顺风,一路平安!”说完,他便转过身去,匆匆走了。

望着杨民新渐行渐远的背影,我不禁感慨万千,心潮久久不能平静,想得更多的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自从我们全家被驱逐到农村以来,难得一见的南岳老家的乡亲们还没有谁对我们这么关心、这么客气过。而杨民新却对我们这么好,实在是难能可贵。这三十个馒头,在当年可要三斤粮票、壹块伍角钱才能买得到。这就意味着杨民新又用去了四天的粮票和一个月工资的二十五分之一。实在是情深意笃,患难之中见真情,礼轻仁义重啊!

父亲见我还处在无尽的感想和回忆之中,大声喊了我一声:“容颐,我们赶紧走吧。”我说:“好。”于是,我又和弟弟拉纤,父亲撑篙,父子三人顺着河岸逆水而上,往霞流方向吃力地走去。边走边吃馒头。

大约在当天下午日头西落的时候,我们来到了贺家公社成家滩河边,找了一个避风处,又准备在这里过夜。待我们手忙脚乱地搭好了窝棚之后,正欲吃馒头当晚餐时,恰巧碰见了下放在该公社某大队的南岳知青常亚东(后更名吴亚东),他见我们这般情景,待了解了我们的情况之后,亚东便对我父亲说:“唐叔叔,河边晚上风大,你跟我到我队上我的住处去睡吧。容颐俩兄弟在咯里看排就行了。”我说:“那就谢谢了!”常亚东说:“不用谢!”转身对我父亲说:“唐叔叔,我们走吧!”于是,我父亲就跟着他到他“家”里安歇去了。我和弟弟留下看排。

第二天清晨,常亚东送我父亲来到了河边,我和弟弟赶紧拆掉窝棚,待一切收拾好之后,我们又在河边草草洗漱了一下,吃了几个冷馒头,又准备赶路。常亚东再三挽留我们吃了早饭再走,可我们怎么又好去麻烦打搅别人呢?他见我们执意要走,就说:“一路走好!”我们父子三人又各执其事,匆匆离开了。常亚东站在河边目送我们慢慢远去,还在挥手向我们告别。

午饭过后,我们终于来到了新霞流靠贺家湘江大队一侧河边。父亲又在河边租了一条机帆船,随即拖着我们和树排横渡湘江,大约十多分钟后,顺利地到达了新霞流河边码头。

这时候,早已等候在码头边上的我堂伯父厚新等一行约二十余个社员们,纷纷上前来帮忙运树,他们抬的抬,背的背,于傍晚时候便将这些木材全部搬运到了距离新霞流码头三华里之处,我们的第二故乡,也是我们的祖藉——阳家垅。

这就是当年那次我们父子三人放排的经历,今天回忆起来,仿佛此事就发生在昨天,令我终生难以忘怀。

 

欧亚大陆连五洲,
阳间琐事也心揪。
容光焕发写春秋,
颐养天年乐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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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想像,就这么艰难地放排,拉纤……,那个时代家庭有黑背景的人,生存太难!衡阳江东区广东路街道下放在霞流贺家公社的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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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老师:你一生中有那么多生动,离奇的故事,完全可写一篇长篇小说,诉尽当年你这悲惨的一生了,从现在开始构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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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3# 石鼓隐士 易伯伯好,我爸爸正在集结出版《痴人文集》续集,大约估计在今年年底出版,届时一定送您一本。所有苦难都在此书中发表。全由我打印,并先在湖知网 天下知青茶座和衡阳知青栏目或湖湘轶事等栏目中发布,然后集结出书。祝您身体健康、合家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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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2# 深山幽兰 谢谢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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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有多也给我一本吧?(可交压力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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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有多也给我一本吧?(可交压力山大) 深山幽兰 发表于 2012-9-20 21:31

 

请看湖知短信

日月出矣,灯火不熄,不亦劳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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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 南岳痴人

    南岳痴人兄,你们乐团是否参与今年12月底湖南知青网节目,总指挥东方之河问我两次了,去与不去请你回个话。

来自儿时仰望星空的梦想,梦想的追寻和失落,天空中横亘的星河,光华璀璨却遥不可及。 月光下,宁静的湘江河畔,落水声打破了宁静,惊碎了月影,击碎了无忧无虑青葱岁月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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