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 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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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年7月间农场各生产队“双抢”如火如荼，烈日毫不留情地灸烤大地和正在收割的人们。人们挥汗如雨，挥舞着镰刀收割丰收的早稻。那一年真是风调雨顺，田里的稻子象一层厚厚的毯子，稻穗沉甸甸地低着头，田里的打稻机和着农民知青们丰收喜悦的心情嗡嗡地响着，这可是农民和知青们的汗水浇灌的收获啊。

可能是过于劳累，或是吃了不洁的东西，这天晚上腹痛如绞，上呕下泄，一晚上起来了十来次，再没东西呕了，最后呕的是胆汁，拉也没有东西拉了，都是水。整个人都虚脱了，犹如丢在墙角倒光了豆子的麻布袋。同学叫来了赤脚医生，扎了银针吃了药不顶事。第二天竟瘫软在床出不了工，上午九点来钟仍不见好转，同学们都在出工，自己在家也不是个事儿，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呀。决定到场部医院看病。短短两里来路，按平时速度也就15分钟就到了，可那天竟走了一个来小时，脑袋一片空白，脚象踩在棉花上，腾云驾雾般，走一会儿歇一会儿，上气不接下气，总算挨到了医院，医生说是急性肠胃炎开了点药（穿心莲）打发了我。出了医院，我突然全身发冷，凉到了骨头里，举步艰难，只好坐在医院前的电线杆子下，解开衣服坦着身子晒太阳，觉得这三伏天的太阳怎么也是凉的。这时。走来了一位大妈，问我：“伢崽，这样不行啦，快点回去，快点走，咯样会出人命的”。“咯些知青冒娘崽一样，跑到乡里来搞么子啰。”摇着头走了。我心里一酸，眼泪差点流出了。罢了，死不了的。我挣扎着站起来，踉踉跄跄回了生产队。双抢后不久我就调到了宣传队。

宣传队“跑龙套”的日子过得真快，不知不觉过了一年。经过在“大风大浪”中锻炼，我等由新知青变成老知青了。

73年的一天宣传队补充了新鲜血液，是大通湖来的知青。其中有个叫“潘卡妮”。噢，“卡妮”，好洋气的名字，像是苏联人的名字。“妮子”北方人常用昵称，“小妮子”意思是“小丫头”“小姑娘”。卡妮单纯的很，活蹦乱跳的，也没什么城府，一看就是刚从学校毕业的学生娃。卡妮虚心得很，见了谁都学习请教，所以“业务”进步很快，演样板戏“龙江颂”的江水英，扮相很好，演的也像模像样，唱功也不错，在益阳农场汇演中PK掉了当地江水英，挺令人高兴的。

宣传队也不是纯粹的脱产，农忙时还要下到生产队劳动。卡妮干活很踏实，舍得出力。卡妮对谁都很热情的，是个挺招人喜欢的小妮子。有一次搞恶作剧，忽悠了卡妮一把，现在想起来有些好笑。有一天休息，我去钓鱼，正经鱼没钓着，钓了三个小水鱼，大概也就拳头大小，有一个好像只有三只脚。卡妮大惊失色说，三只脚的水鱼有毒不能吃的，吃了会死的。那时还管这些，剖了后剁成几块，蒸着吃了，味道还不错。晚饭后我把这事告诉了卡妮。 会死？我肯定不信。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假装病了，看卡妮怎么办。我捂住肚子，回了宿舍，哎哟哎哟靠在床上。卡妮给我倒了杯水，搬个凳子坐在床边，嘴里嘟囔着，叫你别吃吧，不听，怎么样，肚子痛吧，喝点水，好没好点？要不要搞点药吃？陪了我半个多小时。病了有人关心感觉真好。那年急性肠胃炎瘫在路边，大妈的几句话都让我感动了半天。我感叹卡妮真善良纯朴。

成天姑娘小伙混在一起，没有点想法是不可能的。一是宣传队有纪律，不准有非分想法；二是长相不英俊，身材不伟岸，谁看的上我呀；第三最关键，自己跳舞唱歌演戏水平马马虎虎，即便不马马虎虎也不能一辈子干这活儿呀，自己没啥“本事”，凭啥有“非分“想法呢，拿现在的说法是怎么养家糊口呢。美好的愿望刚露头，就被自己狠狠地“噎”了回去。还是争取上学吧，学到本事再说。

若干年后，掂量了自己，觉得有“本钱”和“本事”，可以考虑了，暮然回首，时光的列车早已擦肩而过，误点啰，错过了好多班车。

也许人生就该是这样子。不过美好的回忆还是令人感到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