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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岁月(一)

 一九六八年七月,学校宣布我们6668届的初、高中生都完成了学业,同时毕业了。但我好象没有领到毕业证书。不过在中小学校里混了十来年,中小学的学生生涯终于画上了句号。
        很多家住农村的同学早就回乡务农了,毕业放假的大会也没有参加。学校给我们的毕业赠言是一颗红心,多种准备。没有书念,没有工作,县里所谓四个面向办公室暗示是:一颗红心,去当知青。的确,文革时期,临时工都找不到,还能找到正式工作,痴人作梦呢!除了上山下乡这条广阔大道可走,我们老三届的学友们还能有其它的路走吗? fficeffice" />

       我和我的同学们向五八年至六五年早已下乡的老知青学习,在六八年丹桂飘香、中秋月圆的时候,整理好行装,到广阔天地去去和贫下中农合家团圆,共渡中秋节罗!比毛主席发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号召,全国掀起知青大下放的时间还早了三个多月哩......

        感谢湖南知青网给了我一个创造快乐的平台,平时舞文弄墨,经领导、编辑们删改后发表在黑板报、宣传栏、简报、偶尔露脸在报刊杂志的草根文学也已面目全非,创造文学快乐的心情也就变得索然无味。而湖南知青网上发表的草根文章,给自己带来了乐趣,看到知青网友们的热情跟帖,令我感动!也欣赏各位知青网友们在网上发表的大作,给我带来了很多快乐!

         愿我们永远是朋友,愿我们永远都快乐!

我不当官

我不当官。这件事成为我人生经历中一段抹不掉的回忆!这个官有多大?讲起来笑掉人的牙齿——知青组组长。

    一九六八年夏,作为老三届的一员,学校毕业后,基本上就是一颗红心,一条出路,知识青年进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当时,我父亲是一个小单位的头头芝麻大个官,粟米大个权,文化大革命,斗了两三年。划入走资派里崽子的我,更只有知识青年的广阔大道可走。

    于是,我在我们那个县里知青办报名申请当知青抢了个头功——第一名。知青办的同志们看到我能写会说,就喊我到知青办帮帮忙,写写标语什么的,并交给我一个重大的政治任务,代表下乡知青在知青下放的欢送大会上发言。我感到受宠若惊,我这个黑五类子弟,能在万人大会上发言,这真是革命领导干部对我的抬举。我查毛主席语录,用革命的词汇堆积了一篇上千字的发言稿,任领导审查通过,还表扬我写的不错,黑五类子女受到革命领导干部表扬,别提我心里有多高兴了,特别是知青办的领导不再把我划入黑五类子女行列,叫我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更让我有了几分得意。

    反正是新生牛犊不怕虎,虾子头上顶泡屎不知香臭,我终于在县里的欢送知青下放那个阴沉的上午,在众多家长和知青难舍难分的情感抽泣声中,通过主席台上那个硕大的麦克风,那几个音量盖过抽泣声多少倍的高音喇叭中,骄傲地将我的杰作宣读了一遍。

    人怕出名猪怕壮。由于有在号称万人欢送大会广场上的杰出表演,接我们下乡的公社和大队干部对我的感觉好极了,主动与我谈话,要我当好知青中榜样。且在欢送现场,我对母亲讲: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这是听毛主席的话,你不要要难过,不要哭。其实母亲想到我老爸关在远离县城100多公里外的牛棚,大崽又要离开她下农村,怎么能不伤心?听了我的话,她果真坚强的没有掉泪。成为这批下乡知青家长中少有几个不掉泪的坚强母亲。这些都被大队公社干部看在眼里,重视我的程度又加了几分,于是给我安个官,去当我下放分到的那个队的知青组组长(全组一共10人,46男)。

    这一下我得意不起来了,自卑情绪又上来了,我充其量就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怎么去领导红五类青年?要碰上什么运动,不又成了走资派,批斗两三年?不行,说什么我也不当官。公社大队干部一看我这个样子,心里嘀咕:这小子本身就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只能受教育,不能当领导,算了,还是委任一个根正苗红的知青当组长吧!

于是,我这个官没当成,尽管在下乡之前出了把风头,但没有惹祸。没当官,我也乐得自在逍遥……老老实实去当一个大有作为,耕耘地球的普通知青吧!

                                        吃老鼠

 有人说:知识青年下农村是一场历史的悲剧,是那一代人的人生不幸。但我生性乐观,我觉得知青生活是对我们这一代人的磨练;是难得的人生机遇,留给我们一笔不可求的精神财富和美丽的回忆。

    一九六八年冬天十分寒冷,数九寒天下大雪。敬爱的贫下中农一家一户缩在温暖的小窝里享受天伦之乐。只有我们几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伙远离家人蜷缩在生产队仓库的偏屋里唉声叹气。一连几天出不了工。拿出破笛子破二胡捣鼓了一阵,手冻得不行,兴趣全无。只好围着一个火堆扯闲谈。幸亏前几天天晴时,在山上挖了几个树篼子,又湿又潮,像熏老鼠一样熏得满屋是烟。一个个蒸得眼泪巴巴,但是有火总比蹲寒窖强。更可恶的是知青断菜了。自己在自留地种的菜又没长出来,又不想去打扰贫下中农的天伦之乐,又要遵导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去偷贫下中农自留地里的菜有愧于毛主席的好知青的称号。好在米缸里还有米,煮点饭,把米汤里放点盐做菜。端着一碗饭,喝一点带盐的米汤,吃一口饭。有的哥们实在难以下咽,长叹短嘘的抽泣起来,反正每个人被烟熏的眼泪直留,也不知是不是哭得泪流满面了。不约而同大家唱起了当时流传的歌剧《收租院》里的主题歌,并进行了篡改:

    哎哟哟,岁岁代代做马牛

    挨哟哟,一把骨头榨出了油

    从早干到晚,从春干到秋

    没有一碗下饭菜,缺少一个温暖的家

    低沉悲苦的乐调,搞得大家心里更加难受了。我们两个大一点的哥们一看,这样窝着不是个事,会把大家愁出病来。于是我提议,每个人讲一个快乐的故事。有个哥们讲:有一次跟父亲去高级饭店,那里的红烧肉真好吃,油光闪亮,我吃得满嘴是油,红光满面,真的高兴!他这一说,大家缺油的肚子里又咕咕叫了起来,结果不但没有高兴起来,却更加思念亲人了。接着我说:今天的饭是谁煮的?煮得真好,香喷喷、软绵绵、暖和和!吃了我个肚儿圆,要给他记一功!这一下子大家活跃起来了,开始争功我淘了米!”“我烧了火!”“我煮的饭!”“我打的汤!我接着说:要是搞点野味做菜(当时无钱吃酒,哥们没一个吃酒的)那就更带劲了!大家七嘴八舌,打野兔,没有枪;夹野兽,没夹子,还不晓得套路。有个哥们说:我们住在生产队的仓库里,这里老鼠多,这不也是野味吗?他这一说,大家眼睛一亮,马上行动!挖鼠洞,掏鼠窝,搞得老鼠四处乱窜,大家忙得黑汗水流,终于抓到好多大老鼠。剥皮,爆炒,还留几只熏着慢慢吃。由于老鼠在仓库里偷谷吃,一个个长得油光水滑,肉厚骨头少。经过知青点名厨哥们的精心料理,做出来还真象红烧肉块的形象。端上土砖搭的桌子,大家你一块我一坨,真正吃得满嘴冒油。寒冷赶跑了,忧愁赶跑了,生产队仓库的偏屋里充满了笑声,充满了知青哥们团结协作的温暖。

    离知青点最近的生产队副队长还是牵挂着我们,他趟过了里把路的雪地,提着两蔸白菜,一步一滑地来看我们。他以为我们都在想家哭脸,结果看到我们个个精神焕发,油嘴油面,十分惊奇。我们看到他来看望我们,心里也很感动,赶紧把剩下的老鼠肉端出来给他吃。还没冷,趁热搞它几坨!他看到肉,眼睛也亮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搞了两坨。肉在嘴里嚼,口里含糊不清地问:我都几个月没闻到肉香了(当地农民苦,几个月没肉吃是常事)你们是从哪里搞的肉?该不是偷了别人的鸡和狗吧?我们七嘴八舌开心地说:队长大人放心,我们是毛主席教育出来的好知青,这种犯法的事情我们能做吗?”“什么肉,告诉你——老鼠肉!副队长一听,把口里的一口肉吞下去后,故做呕吐状(当地人不吃老鼠)。我们笑坏了:你不要装了,这里还有几坨老鼠肉,要不要带回去给你小崽吃?他马上收回了呕吐痛苦的样子,连声说:要!要!搞得我们哄堂大笑。在数九寒天的知青点上,充满了一阵又一阵开心的笑声。

 

苦中有乐

 

都说当年当知识青年苦,苦不堪言。远离父母,从事自己生来就不熟悉的耕耘地球的事业,吃喝拉撒睡、柴米酱醋茶,全凭自己张罗,弄不好缺吃少穿,饥寒交迫。但我天生是乐天派,苦中寻乐,倒也从中找出了不少乐趣来。

    知青的生活经常会出现有盐无油,有菜无荤的情况。有一次,我们知青组一个知青上山砍柴,捡一个大乌龟,他兴奋得不得了,喊我们来传阅。结果乌龟一受惊,从屁眼里对他射了一身黄粑粑,笑得我们要死。他舍不得丢,说好久没开荤了,我们好感动的,等我们回到家,在家做饭的知青又在前面池塘里钓鱼,鱼没钓到一条,却用鱼钩钩住一只半大乌龟的脖子,钓上一只乌龟。哈哈,好事成双,几个知青叫的叫喊的喊,把两只乌龟杀了熬了一钵汤。好久没开荤的几个哥们,你一匙我一勺,瞬间就把一锅汤搞得精光,好爽啊!

    第二天是割晚稻,我突然发现有一只小乌龟在稻田里惊慌地爬,但走得不快。我上去捡起一看,原来少了一条后腿!当时我还想,要是一只大乌龟,熬点汤,兄弟们不又可以开开荤了,无不遗憾啊,只好放生,由它去吧!

    乐极生悲,这就是哲学规律。没过两天,捡乌龟的那位哥们天天喊肚子痛,一天拉上好几次。跑上几里路,到公社卫生院一看,肠胃炎!怎么办?吃药!这药一吃就是两个月,但总算也好了。可他刚好,那位钓乌龟的哥们脖子上长了一个疮,我们请个农夫一看,不得了,是蛇头疔,要死人的!痛得他昏天暗地,也只好由我们陪着跌跌撞撞跑到卫生院。当时医疗条件有限,卫生院没有麻醉药品,乡村医生也厉害,那起刀子几是一刀!差点痛得要了那位哥哥的小命!这蛇头疔折磨了这位哥哥半个月,也好了。

    最倒霉的是我,看到两位兄弟的惨状,捡到断腿小乌龟的我开始感到右脚趾板不太舒服,走路踩到石头就钻心的痛,只好又跑到公社卫生院。仍然是开刀,在右脚小脚趾下面连肉带皮割下一块,说是严重的脚鸡眼。我又舍不得每天10分工,于是天天用右脚脚跟着地,去田野上奔波辛苦。结果得了一个雅号知青跛子。这一跛就是几个月,并通过第二次手术,才慢慢摘掉了跛子帽子。

讲起这三个巧合,痛定思痛的感觉真好,这就叫苦中有乐,记忆深刻;行莫高于乐民。我们的自作自受加上巧合,给我们带来回忆的乐趣。你说不值得么?

 

英雄梦

 

我们几个插队落户的哥们心气颇高,干劲颇大,爱与贫下中农争高低。你挑180斤我也挑180斤;你说你会耕田耙田,我也学着做,争取比你做得更快更好。特别是知识青年中的英雄——金训华事迹一宣传,更激起几个哥们的一腔豪情——我们想当英雄。

    说起来也可怜,我们这个知青组6条汉子(原有4个女知青已分队走了),每个人家境都不怎么样,加上没有半点的高官沾亲带故,每个人都老实阿弥陀佛,所以贫下中农都挺喜欢我们。我们一不偷鸡摸狗,二不打架惹事,一心想做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典范,每天上工积极得很。但贫下中农也有不高兴的时候,就是评工分时,把我们压得太低讲不过去,评得合理又占了他们的份额。没办法,我们只好放让,不合理就不合理,懒得争。谁叫我们是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知识青年呢?

    这样一来,农民们高兴了,重事脏事危险的事都喊我们去做,我们心里还挺高兴——我们终于得到贫下中农的信任,和他们打成一片了!我们终于可以在农村这个广阔的天地里大有作为了!创造英雄业绩的机会多了,英雄之梦有盼头了!

    记得一九六八年底,全生产队几百亩晚稻草要收回来做牛饲料、造草纸。因为蛇多,很多农民都怕,不愿意去搞。生产队就安排我们6个哥们由一位老农民带着去收。这位老农民很有经验,他只负责把田里成小堆的稻草打捆,我们负责挑。挑着挑者,一个蛇头从稻草捆顶上冒出来,对着我们吐信子。我的个妈啊!吓得我们把担子一丢,赶紧找东西打蛇。真奇怪,那位老农一天把好多蛇连稻草捆在一起也不见他被蛇咬过。我们连续搞了半个月,没天都要打死几条蛇。后来逐渐习惯了,也不大惊小怪了,因为蛇只能从捆好的草捆两头钻出来,离我们的头、手还有一点距离,蛇出来了又怎么样?打呗!每天收工后我们还嘻嘻哈哈统计战果,你今天碰到几次蛇,打了几条蛇大家心里都充满着刺激后的乐趣。(但那时候我们都不敢吃蛇,也不知道怎么吃,不然又有美味解搀了~现在想想还怪可惜的)

    一九六九年夏天,各地发大水,我们所在的生产队也不例外。有一点傍晚,雨像瓢泼一样打在身上,又痛又凉。这时生产队长身披蓑衣头戴斗笠全身滴水地跑到知青点,着急地说:生产队里小水库漫堤缺垮了,你们去看看吧!我们6个知青二话没讲,跟着队长冲进大雨里,一溜一滑地赶到几里路外的小水库。哎呀不得了!水从库堤上面滚滚漫过,有些地方的保护性草皮已被冲坏,如果不采取措施,大堤被冲垮的后果将不堪设想!第一危险的就是离大堤不远的生产队长家。队长将:现在唯一办法就是潜水去开堵水大木塞,让水从放水口放出去,扩大溢洪道放水是来不及的。你们知识青年水性好,只好请你们出马了!我们几个什么都没说,跳进冰冷的洪水中沿堵水大木塞的地方潜水去摸,连续几个哥们潜进去都没找着地方,轮到我了,我吸取他们的经验,沿着堵水口的梯道摸着向下潜,一米、两米、三米……知道七、八米深的地方摸到了木塞,但耳膜被水压得生痛,气也憋不住了。我赶紧浮了上来,一出水面就高兴叫到:我找到木塞了!哥们几个关心地抢着要去开,我说:你们不熟,还是我去吧。这次很快潜到了木塞处,木塞大概有二三十公分粗。我听人讲,拔开木塞姿势不对的话就会被水吸在放水口里上不去了。于是我双脚蹬着堵水口梯道,双手抓着堵水木塞的把手,一用劲,拔出木塞,顺势双脚一蹬,迅速离开了放水口,浮上水面,这时我也憋得满脸发紫了。队长看到我拿着大木塞游到岸边,也十分感动,连声说:不错,不错。看到水库下出水口水柱腾起,我们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小水库在我们的努力下终于保住了!

    再后来有一次,住在我们知青点不远的一户农民两口子吵架,女的要跳塘,男的要喝农药,有人来报信,请我们知识青年去劝一劝。我们几个哥们一溜烟就跑了过去。正是时候,只见那男的拿了一瓶农药就要往嘴里倒,我们一窝蜂跑上去抢瓶子,大个子小吴手疾眼快,对着男子嘴上就是一拳,瓶子打掉了,瓶子里剩的农药洒出来溅了我们一身。男的倒下了,我们顾不上去清洗手上身上的农药,赶紧找一把椅子用两根木棒绑上抬起他就往公社卫生院跑。医生看了吃了一惊,马上进行了洗胃抢救才使病人转危为安。后来医生说:幸亏你们来得及时,再晚一点就危险了,还万幸这瓶农药毒性不烈,如果是1605的话,你们几个沾了农药的也都危险了。虽然我们个个汗滴水流,但看到人救过来了,也觉得好象是一次英雄壮举,心中充满着无限的英雄气概,累不累也就抛到身后了。后来那个男人出院回家后来到知青点对我们千恩万谢讲了许多的好话。

这样的英雄壮举多了,我们几个哥们聚在一起扯闲谈,我们做的这些事好象也有点英雄的味道,怎么表扬都没有听到呢?是不是非得光荣牺牲了才能成英雄啊?我宽慰大家说:主要是没有记者帮我们宣传,不然大家都会与英雄名称沾点边。(那时没有电视,更不知道摄象机是啥玩意)好事多做点,好人有好报,好人一生平安,好人前途光明,好人能找一个好老婆…”我一连串的好字,把大家都逗乐了,至于当不当得英雄,倒也好象不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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