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西藏地行之四

5.风雪弥漫路

4月18日。稻城。晨光熹微。司机小玉把我们一个个赶上车挤密实了，再把一件件行李塞进去填满缝隙，然后开车。

我们乘坐的是瑞风商务车，就这火柴盒一样大小的车，能塞8个人进去还不挤爆，不服气还真不行。

从稻城去新都桥，行程370公里。这条路我们来时走过的，海拔4000米以上的高原、6座4000到5000米海拔的高山，令人心碎的道路等，那种头疼欲裂、肝肠寸断的滋味至今还令人心有余悸。

但是没有选择，我们踏上来时的路，曾经的苦难还要复制一遍。

毛垭大草原，中国最美的6大草原之一。中国《国家地理》杂志是这样赞许的：“牛羊成群，绿草连天，盛开的野花姹紫嫣红，打一个滚就是一身花香”。

现在我们正在她的领地里穿行，彷徨四顾，满目疮痍，一片悲凉。

草原正在梦魇般的沙化，植被稀疏，癞痢状似的裸露出沙土，其上放牧的牦牛已经不是在吃草，而是在翻耕表土啃食草根。

中国最美丽的草原正在被谋杀，凶犯之一是人类。

毛垭草原海拔3700米，穿行过去爬高山，海拔直往上冲。此时车窗外有了呼呼的声响，寒风凛冽。

我们这辆商务车还有一个特点，车身到处都有缝隙激情开放，风能进、土能进，车窗内外同此凉热。眼下，车外的道路已开始结冰，车内我和蚕宝宝抱团取暖。

翻上一个山顶停车，大家下来唱歌。

去亚丁的途中欲行方便，千万不要光顾厕所，在内地任何一地上厕所，即算再肮脏也是在粪坑边上，而这里等于直接插足于粪堆中。因而，一个忠告是“野放”。

这里野放的环境非常优越，兹因公路两旁有大块大块的巨石枕藉交错，散乱堆积，随处可以隐身方便。

爬上一高坡，在这接近生命极限的山原上极目望去，不见一颗树一根草，全是石头，石头堆砌的山、石头聚积的海，蛮荒如斯，好像我们不是身处地球，而是在火星上。

这是海子山。资料介绍，这里有青藏高原上最大、最典型的古冰体遗迹，即“稻城古冰帽”。在海拔4700米的山原面上，分布有角峰、古冰斗、U形槽谷、冰蚀洼地、冰斗湖等类型丰富、形态完整的冰蚀地貌，也有终碛堤、侧碛堤、冰川基碛、蛇形丘、羊背石、冰川漂砾等完整的冰川堆积地貌。正是由于那1145个冰蚀岩盆(湖泊)铺满了整个山原面，因而得名海子山。

海子山，粗犷地坦露赤诚，揭示所谓地球，本质上是由石质的地壳、岩层和岩浆构成，那些风光美景不过是一种表象。

海子山，冷峻地诉说洪荒，展现数亿万年前喜玛拉雅造山运动的宏阔画卷，给你惊心动魄的震撼。

理塘，海拔4010米，号称“世界高城”。G318国道从这拐向巴塘，抵达金沙江东岸，渡江过去就进了西藏。这段里程不过200公里，如果走高速路，几个小时的功夫，现在走也不会超过两天。

我记住了理塘，或许将来，我将从这里去西藏。

中午。理塘的一个路边店。大家一进去就趴在桌上打盹。几天前来过这里有经验。高原气压低，做熟一桌菜不容易，耐着性子等吧，睡一觉过后才有饭吃。

饭菜上桌了，大家招呼着吃饭，蚕宝宝端上了一罐“浏阳豆豉”。高原上的饭菜总是没有熟，不够味，于是浏阳豆豉就成了大家的最爱。我们的团队都是北方人，到了这时却都不怕辣了。

团队里有个叫“大曾”的，爱盯着合同较真。现在招呼店家过来：“师傅我问你，这合同上写着一顿饭有六个菜，其中两个是荤菜。为什么你们只上五个菜，还少上了一个荤菜？”

那店家就一个菜一个菜地扳着指头算钱，只说超支了。大曾说，我们是按合同付的钱，你们要按合同提供质和量的服务呀？

中国的旅游业已经沦陷，欺诈、克扣或劣质的服务叫人忍无可忍还只能忍。

“下雪了”，一声惊呼，叫停了这场口水仗。

真的下雪了，纷纷落下的不是雪片雪花状，而是雪粉粉。打个比方吧，仿佛九重天上有不计其数的面粉袋被打开，再铺天盖地地倾泻下来，顿时，我们的眼前成了白茫茫的一片雪世界。

司机小玉早有预料，在我们吃饭的当口，他把汽车开到修理厂，临时抱佛脚似的做了些检修，现在信心满满的发动了车。

走，前面还有卡子拉山（海拔4718米）、剪子弯山（海拔4659米）、高尔寺山（4412米）等高山，啥时候能到新都桥呢，晚上10点来钟吧。

但在路上还是出了状况。高原上海拔高气压低，在海拔低的地方将车胎足足地打满气，到了高原上还是瘪瘪的，很容易就被锐石戳破了胎。

趁着换胎的功夫，我站在路边观雪景。

雪茫茫，路漫漫。望不尽的车辆首尾相接爬行如蜗牛。

我所在的位置是一个检查站，所有的车辆到这都得停下来，检查刹车制动，上防滑链。

又见军车隆隆开过，约30几辆为一个编队，约100多辆组成一条钢铁巨龙。目的地——西藏。

自1954年后，川藏公路天天上演这般壮观的场景，半个多世纪里，共和国为保住西南方向这120万平方公里的版图，天天在往西藏输血，耗费的财力物力人力不计其数。

由此引出一段历史轶闻来，当年的大清帝国，每年要拿出数百万两银子来用作新疆、西藏的戍边用度，囊中羞涩、苦不堪言。

光绪要变法，也苦于没钱。这时就有戊戍六君子之谭嗣同、被誉为爱国爱到了血液和骨头里去了的那位爷，居然出个馊点子，上书奏请按每平方里50两计，把西藏、新疆、青海、蒙古等地分别卖给英俄，换得钱来用于变法。这位爷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过了检查站之后，路上的车都不约而同地加快了速度，原来密集的车流很快就稀疏开来。渐渐地，茫茫雪原上，只剩下我们这一辆车在踽踽独行。

风雪弥漫，把天穹大地没入一片迷蒙里。前方，道路像一把刀，锐利地挑开雪幕开辟逃生通道；而后方的路，又瞬即被扑上的雪雾所吞噬。

万里风雪盖高原，遮掩隐退了深崖绝壁、陡岭急旋、低谷高坡等的狰狞险恶，人在浑然间反倒变得从容起来，可以穿过霏雪，去看好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在天地浩茫，雪白飞扬的重山荒野里孑然独行，如果内心有足够的坚强，就可感受旷世的寂寥壮阔，独享史诗般的悲怆苍凉。

剪子湾山，海拔4659米，站在山顶伸手可触天。我们在此下车休整。

大雪初停，旷野沉寂。现在是下午6点来钟，正是白昼与黑夜推移嬗替，疾速演变的时分。我的身处好像孤岛，沉迷暮色如潮水般漫延过来，眼界里的景物渐次沦陷于暗夜里，直到伸手不见五指。

到新都桥还有多远，下了这座山，再翻过一座海拔4412米的高尔寺山，就到了。

大雪又纷纷扬扬下了起来。我们的队友大曾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他对着司机小玉说：“哥们，你行么，这么大的雪，这么黑的夜﹍﹍”

小玉手一挥，“我在这条路上走了十年了，怎么不行，看我的吧。”

9条人命一辆车，真的都要看小玉的了。

夜黑如墨，车只能盯着车灯照亮的路走，不管是沟是坎都不偏离半分。

路面有冰层，车在走时有点侧滑带点漂移,车上的所有人都不敢出声，生怕惊扰了小玉；车窗内外都是暗夜，但感觉得到，所有人的眼睛都大睁着，心都在半空中悬浮。

生死时速，所有的人都在赌命。

蚕宝宝紧紧攥着我的手，我在这一刻读懂了四个字——生死相依。

夜10点，新都桥到了。9条人命加一辆车，就像是闯过惊涛骇浪抵达港湾的一叶归帆。

没有相拥而泣、欢呼跳跃的场面。大险大难刚过去，疲惫接着就像大山一样压下来，此时只有一个念头：洗洗睡吧。

4月19日。清晨。

熹微晨光打在窗帘上，我醒了。对面床上望过去，蚕宝宝看着我笑。

你好，亲爱的。昨夜大险大幸运，今早幸福又重来。

新都桥。海拔3460米。几天前从海拔500米的成都来，在这里被高原反应打了三百杀威棒。

而今，我们是从海拔4000米以上的高原来，那高原反应近似乌有。

此时时间刚过6点，高原地区睡眠质量不好，睡不着，醒得早。

打开窗帘，一夜飞雪过后，眼前白雪皑皑一片，新都桥银装素裹，尤如待嫁的新娘。

摄瘾发作了，拍照去。

早上7点用餐。司机小玉宣布：今天去海螺沟，翻过折多山后就到，110公里路程，都是高质量的公路，是一次愉快的行程。

出发，行进在晶莹雪白的天地间，浸淫于童话般的琉璃世界里。

再上折多山，此时没有放晴，但既不阴霾也没有灼亮，视野清晰，是一种柔柔的朗润。

山顶上耸立一白塔，牵伸下五彩经幡，在接天连地的银白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蔚为壮观。

雪原白璧无瑕，空气纤尘无染，圣洁如斯仿若天堂。

四野八荒大静谧，感觉恬静又神秘，心有灵犀与神相通。

有藏人前来拜谒，向天抛撒五色的经帛，我心向往随之，向这片广袤苍凉多彩多难的土地，献上一份来自异乡的祝福。

雄鸡报晓上

附图片及说明：

  毛垭大草原，中国最美的6大草原之一。

我们在毛娅大草原上穿行，彷徨四顾，满目疮痍，一片悲凉。

草原正在梦魇般的沙化，植被稀疏，癞痢状似的裸露出沙土，其上放牧的牦牛已经不是在吃草，而是在翻耕表土啃食草根。

中国最美丽的草原正在被谋杀，凶犯之一是人类。

    海子山。资料介绍，这里有青藏高原上最大、最典型的古冰体遗迹，即“稻城古冰帽”。

   海子山上奇冷，我们团队的姑娘冻得打哆嗦。

万里风雪盖高原，遮掩隐退了深崖绝壁、陡岭急旋、低谷高坡等的狰狞险恶，人在浑然间反倒变得从容起来，可以穿过霏雪，去看好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在天地浩茫，雪白飞扬的重山荒野里孑然独行，如果内心有足够的坚强，就可感受旷世的寂寥壮阔，独享史诗般的悲怆苍凉。

雪原。连绵的山峦被覆茫茫白雪，天地间惊心动魄的苍茫和旷世的沉寂。

雪茫茫，路漫漫。望不尽的车辆首尾相接爬行如蜗牛。

  新都桥。海拔3460米。中国摄影家协会摄影基地。

我们乘坐的是瑞风商务车，就这火柴盒一样大小的车，能塞8个人进去还不挤爆，不服气还真不行。

     我们团队的姑娘在折多山上犯头晕。

      蚕宝宝在折多山上与高原反应作斗争。

   蚕宝宝向姑娘们推销自己所穿的雪地靴。

山顶上耸立一白塔，牵伸下五彩经幡，在接天连地的银白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蔚为壮观。

雪原白璧无瑕，空气纤尘无染，圣洁如斯仿若天堂。

四野八荒大静谧，感觉恬静又神秘，心有灵犀与神相通。

有藏人前来拜谒，向天抛撒五色的经帛，我心向往随之，向这片广袤苍凉多彩多难的土地，献上一份来自异乡的祝福。

不小心又坐了沙发。谢谢报晓君美图美文，真的佩服你们。

你们被雪山练大了胆子，我们被你们吓小了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