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ard logo

标题: 中篇小说【幻路】 第十一章 下 [打印本页]

作者: 别来无恙    时间: 2012-7-18 20:52     标题: 中篇小说【幻路】 第十一章 下

第十一章 下

 

 

    好险!当我一轱碌刚想站起身来,就觉得胃里边一阵翻江倒海,便趴在地下大口呕吐起来。一口口的黄水从口鼻中喷泻而出,那又苦又辣的味道呕得我头昏脑胀苦不堪言。

    等我好容易缓过气来,我看到有很多人已经登上了垛顶,在火没烧到的地方开始拆垛断火。我就在泥地上大口地喘着,心里气得这个骂呀:唉,谁妈的把雷管和炸药放在一个库里啦,这不是自己找死呢嘛。逮着抢的及时捡了一条命,雷管没响可真是万幸呀。我这里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警笛长鸣,车灯闪耀,一长列消防车呼啸着也赶到了火场。总指穿军大衣的汉子带着临近几个营的民兵,坐着各式各样的交通工具也赶来增援来了。

    一时间,上千人拿着铁锨扫把水盆从就近的水泡子里连雪带水带冰的往火场里猛撒猛泼,人喊马嘶地嚷成了一片。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肆虐的大火终于被这些舍生忘死的人们扑灭了。但是长约百米的苇垛已经烧去了大半,剩下的一段也是满目疮痍,一片焦黑。看看这边,遍地的苇灰、碎席、麻袋和一堆堆胡乱堆放的炸药袋子。一片狼籍的火场上,满地瘫坐的都是满脸黑灰、衣衫褴褛,疲劳已极的人们。一个个都还是呆呆傻傻的,看来都还没有从大火的恐惧中解脱出来。人圈外面,几个穿白大褂背药箱子的人在人群中继续搜寻受伤者,就听政委沙哑的声音在喊:“各连注意,赶快清点火场,清点受伤人员!”我费力地爬起身来,试着伸了伸腰腿,看来还比较灵便,没受什么伤。站起来后才想起该找找我们的人都在哪。刚才光顾救火了,保安大哥和亚岩、还有豁子兄弟他们都在哪里,我压跟儿都没看见。我很惦记他们,经过了几次惊心动魄的生死经历,我们都已经成了生死与共的战友,我急切地想知道他们是否安全的消息。

    我费力地迈着疲惫的双腿,焦急地在火场的人群里四处搜寻,试图能看见几张熟悉的脸。可是,看了半天,谁都是烟熏火燎的一个模样。一阵冷风吹过,我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用手一摸才知道棉衣后腰被烧了一个大大的窟窿。就这样,我一个人踏着满地的泥水在乱哄哄的人群中,东张西望地努力寻找自己的弟兄,可连喊带看地找了好一会也没见到他们的踪影。正当我已经不抱什么希望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便赶紧答应着向前寻去。借着拖拉机车灯的光亮,我看到前面有几个同样焦黑褴褛的身影向我急步走来。仔细辨认,才看出是保安大哥,二哈子,三娃子和柴会大叔,一见面他们就抱住了我急切地问:看到亚岩和老八岁了没?我摇了摇头。他们都着急的说:“赶紧找呀,就剩他俩没找到了。”我说:“不对呀,还缺了一个,豁子哪去了?”三娃子说:“甭惦记他了,救火的时候太卖力气了,拉炸药袋子拉的把伤口又挣开了,淌了不少的血,叫人送回去了。”我这才放了心。于是,大家便一起喊着亚岩和老八岁的名字找起他俩来。

    找了几圈以后还是没有他俩的踪影,保安大哥和我们就真的有些着急了,正当大家准备扩大范围到别的团里寻一下时,却看到亚岩拄个铁锹被两个人搀着一瘸一拐地朝这边走了过来。大家伙连忙上前扶住亚岩。保安大哥问:“怎么了亚岩?”亚岩咧嘴咬牙的一脸痛苦相:“别提了,拆垛时从垛上滚了下来,把脚崴啦。”柴会大哥接着问:“看见老八岁没?你没和他在一起么?”亚岩摇了摇头说:“没看见,来的时候都跑乱套了,谁还记得谁呀。怎么,他也没和你们在一块?”我们还没等回答,就听清理火场的那边传来了一阵嘈杂的人声:“新兴连的!谁是新兴连的?你们的人出事啦,快来人!”一听这话,大家觉得事情不妙,就赶忙又向火场跑去,跑了老远了,还听亚岩在后边带着哭音喊:“我怎么办?把我也带过去——”。

   火场边的一个水泡子旁边,围满了哭泣的人群。总指和团部的领导都站在旁边一脸的严峻,新军大衣汉子在和穿白大褂的医生急切地说着什么,白大褂惋惜地摇着头:“不行了,下半截就剩骨头了,救不活了。”那边,龙王老董在说着:“多亏他了,要不是他在炸药堆上发现一盒雷管,刚拿了下来,棚子就塌了。这不,下半身都快烧没了还用身子压着雷管,楞是没撒手呀。”我们一听就象头上响了个炸雷一般,便知道老八岁这次肯定是凶多吉少了!当我们疯狂地推开人群钻到里面时,就看见张团长正蹲在那里用药棉为躺在政委怀里的老八岁擦着脸上的泥污。满脸煞白的老八岁佝偻着的手和头上都缠满了绷带,下半截身子被烧得从膝盖以下只剩了焦黑的骨头。奄奄一息的老八岁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脯证明他还有口残余的气息。团长看到我们,就站起身低沉地说了句:“时间不多了,和他说句话吧。”然后就低头扭身走出了人群。保安大哥和我们赶紧都围了上去一起猛喊着老八岁的名字。过了好一会,老八岁咳了一声,眼睛慢慢睁开了一条缝定定的看着我们:“你们都,都在呀。亚,亚岩,大哥——呢?”晚到的亚岩挤进人群,拄锹半跪在老八岁跟前:“兄弟,哥在这儿呢。”老八岁定定地看着亚岩微弱地哀求说:“哥。地震时,是你,你救了我一条命,现在还,还能不?”亚岩强憋住眼泪:“老八岁,要挺住呀。咱死不了。咱们还得一块回家。”老八岁动了动缠着绷带的胳膊,又喘了一口气:“看来,我真的不行了。军装,你给我领,给我爹送去,”接着他又咳了几声,喷了一大口血沫子,看着大家伙说了句:“活着真好,可惜,我还——不是——个兵。”就脑袋一歪再没了声息!任凭我们哭喊得撕破了喉咙,他是不会再醒转过来了。亚岩“嗷——”的一声长嚎,扑在老八岁身上拼命地猛煽自己的脸:“兄弟,兄弟呀。怪哥呀,哥没照管好你呀!呜————”大家连忙把亚岩架了出去。

    一副用大号扁担临时绑成的担架,周围是里三层外三层悲伤的人们。政委抱起老八岁,就象抱一个熟睡的婴儿小心翼翼地放在铺着苇草的担架上面;眼睛红红地张团长走上前小心的摸了一下老八岁的脸低声说道:“兄弟,你是替我们大家去死的呀,你怎说你还不是一个兵呢,你是一个真正的战士,一个英雄!”退后一步并拢双腿立正给老八岁端端正正地敬了个军礼。然后摘下自己的军帽,用手轻轻擦了擦帽子上的红星,小心地带在了老八岁的头上。新军大衣汉子也脱下了自己的大衣盖住了老八岁瘦小的身躯。全体肃立,随着刺耳的枪声,漫荒野地的人们又都全体跪在泥水中嚎声痛哭。

    天亮了,苍狼呜咽,雾霭生烟,风还在刮。一列抬着担架,荷锹持镐的队伍沿着即将竣工的路基向着驻地静默地行进。早春的冷风吹动着飘扬的旗帜,显得是那么的苍凉和悲壮。不知是什么时候,东方天际出现的一抹鱼肚白已经缓慢的变亮,变红。一轮朝阳从地平线上跃然而出,那抹悲壮的朝晖把早春苍凉的大地和天空涂抹得一片血红!身后,几天前还见棱见线的冻土路基由于天气的转暖开始缓慢的塌陷,现出了千疮百孔的孔洞,犹如一条鳞甲斑驳的黑龙,蜿蜒舞向雾霭飘烟的天际。远处,忽然传来了连绵不断轰轰隆隆的声响,柴会大叔喃喃地说了一句:“开河了啊……”







欢迎光临 湖南知青网2012年度 (http://2012.hnzqw.com/) Powered by Discuz! 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