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父亲《艽野尘梦》(二)
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后,川滇边大臣赵尔丰命钟颖部队由北道进入拉萨,自己率八营边军由大道发,确定在昌都会师。钟颖按赵尔丰指定的路线,带领部队从成都出发,四天后到达雅州。雅州的风景气候与内地区别不大 ,但一过雅州气候渐渐变凉,越往西走天气越冷,路越来越难走。过大相岭,陡壁悬崖,路宽不到三尺,壁如刀削,父亲骑的那匹良马也走得遍身是汗。
当部队登上大相岭时,引路人传话过来,不许喊叫,不许说话,否则,有山神降冰雹打人。部队有几个湘籍兵不相信,大喊了几声。顿时,四周传来回音,众声交作,天空突然变黑,阴云四起,刹时间只见拳头大一个个的冰雹哗哗落下,好多没来得急躲的兵士被打伤。从这以后没有人再敢乱来了。
部队艰难地行走了20多天,越过了这气候恶劣的大相岭、小相岭,渡过惊涛骇浪的泸定桥,冲过了寒风傲骨的打箭炉,到达了甘孜。
父亲担任督队官,从甘孜出发,每天率队伍走在前头,经过50多天艰难的急行军,终于到达昌都。这时,赵尔丰尚在更庆,得知藏王已派名叫登珠的堪布,征集1万多人在恩达一带阻击川军,他要已经到达昌都的钟颖派侦探前往查清藏情,以待后命。 钟颖号令全军,选4名将校侦探前往侦查。谁知过了几天,无一人应命,都说自己是学生不懂军事。钟颖又气愤,又感到难堪。父亲认为这是军人的耻辱,便自告奋勇到军府请命,亲自带通事张应明前去侦查,张应明50来岁,四川人,在西藏经商多年,懂藏语,熟悉藏情。
二人骑马到达俄洛桥时,边军一哨兵告诉父亲:“登珠堪布已出兵恩达,他的前锋部队在离这里30里的腊左塘日夜巡逻,藏兵勇猛难当,切勿前往。”
父亲听后回答:“我责任在身,怎能半途而废;身为军人,怎能贪生怕死。”他说完扬起马鞭,继续前行 二人赶到腊左塘,只见当地的守兵忙于整装,等待退返昌都。他们劝父亲不要再往前走了,张应明也有些害怕,也劝父亲:若往前走会遇藏兵。父亲对张应明说:“ 我们是来侦查军情的,既然来到腊左塘了,就要登上腊左山顶观察清楚。”
张应明无可奈何,只得跟着父亲往山顶上走,山路陡,只能牵着马走。二人气喘喘地登上山顶,举目四望,只见白雾溟蒙,一无所有。张应明埋怨父亲不听劝,自找苦吃。父亲坚持再往腊左走。
他们下了山,天已经黑了下来,只能借雪光残月,伴着溪边的小路走进腊左村子,村子里各家各户的门都关着,父亲走到一家楼下敲门,一位老人出来探看。父亲问老人:“老伯,有藏兵到这里来吗?”
老人回答:“藏兵离这里只有10里路远,每夜都来巡逻,村子里的人怕事,天一黑就各自躲藏起来。”
听老人这么一说,父亲相信藏兵离这里不远了。于是,二人又横过一条小溪,来到傍山的一栋楼房前,把马拴好。
他们推开门,见房子空无一人,便走进房里靠在墙角边坐了下来。行走了整整一天够累了,张应明拿出蜡烛点上,父亲拿出烧饼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这时,传来一阵马铃声,张应明连忙吹灭蜡烛,二人立即将白羊皮袄翻转来穿上,摸出房门,趴到山边的一块大石头后面躲着。
只听见藏军数十名骑兵在对岸的村子里用马鞭敲门,叫嚷一阵后又转去了。
二人见藏兵走了,又回到屋里休息,张应明深深叹了一口气:“好险喔,差一点就被藏兵发现了。”
父亲咬了一口烧饼:“明天我们还要到前方看过究竟。”
“还要上前方看啊!”张应明说着只摇头。”
“侦查敌情,就是要查清敌人到底有多少兵力,在甚么具体位置?兵书曰……”
父亲话到嘴边,屋外又传来一阵马铃声。二人爬到窗口一看,只见黑压压的一群藏兵分两队奔来,父亲连忙冲出门,绕到一间小室旁边,张应明紧跟在后。只见一队藏兵冲进了他俩刚出来的那间屋。
父亲轻轻地走进那间小室里,张应明进来后,准备把门关上。他轻轻地对张应明说:“关上门表明里面有人,不如把门敞开,唱一场《空城记》。”说完又轻轻地摸进小室楼上。 几个藏兵冲进了小室里,只往楼上冲来,父亲怕他们上楼来乱砍,干脆走出来大喊一声:
“你们深夜到这来干甚么?”
“ 咚”地一声。第一个上楼来的藏兵扬刀对着父亲一刀砍来,因刀长正砍在了檐木上,父亲从他胁下钻过,跳下了楼梯。几个藏兵一涌而上,挥刀乱砍,父亲抽出马刀边还击边往后退,退到门边,他左右还击,突然只觉得尾脊骨一麻。他回头一望,见身后又冲进几藏兵,再回头时,几藏兵已冲到他面前,对着他一顿脚拳,最后用刀柄击他的右额。顿时,他只觉眼花缭乱,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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