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知青纪实文学,连载小青河之恋(六)

西岭望雪

         谨以此文献给与我共同经历八年坎坷生涯的老知青阿明兄!
               小青河之恋
                                      (四面楚歌)

       午后，阿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碾房时，春妹已焦急地等在了那里。看着阿明紧锁的眉头，无精打采的神情，春妹已猜到几分。
      “阿明哥，事情办得怎样？他们会让我俩结婚吗？”
      “今天我去大队，公社和他们谈了我准备与你结婚的事，遭到了他们的拒绝，他们让我与你家断绝来往，要我站稳立场，划清界线。”阿明沮丧地向春妹说了去大队及公社的结果。
   “啊，那怎么办呢？”春妹以焦虑、期待的目光望着阿明。其实，一直在逆境中成长起来的春妹，已预感到事情不会一帆风顺。她深爱着阿明，尽管她将承受比阿明更大的压力，她也只能义无反顾、挺而走险，沿着这条充满艰难险阻的小路继续走下去了。
       阿明稳定一下情绪，安慰春妹说：“春妹，别着急，明天我再去找找你们大队的领导，看能不能有新的希望，顺便我还要去你家与你阿爸谈谈，看能不能做通你阿爸的工作。春妹，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样的情况，我都不会离开你的，哪怕办不到结婚证，我们也要生活在一起。”
    一直以来，阿明生活的道路走得颇为平稳，出身工人家庭，政治上没有受到歧视。高中毕业后，选择了到农村插队落户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而在农村这几年，似乎也没受多大的苦。碾房的工作相对生产队每天早出晚归的干农活，还是比较清闲、比较轻松的，况且队上给他的报酬是非常不错的。他满足、陶醉于这种悠闲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之中。他浑然不知他这一份工作已引起多少人的眼红和嫉妒，大队治保主任田兴昌的儿子从部队复员有两年时间了，回来后不安心干农活，一直觊觎碾房发电这个既轻松、报酬又高的工作，只是找不合适的借口和理由取而代之罢了。甚至阿明天真地想，如果扯不到结婚证的话，凭他在碾房的收入也能生活得下去，绝不会使春妹及他们未来的孩子挨饿受苦。因此，这时阿明对春妹所说的这番话还是有一些底气的。
       春妹望着阿明，信任地点了点头，她知道眼前的阿明是她的依靠。他们度过了那急风暴雨般的激情之后，情感已极度升华，现在，她身上怀着阿明的骨肉，那是她与阿明刻骨铭心恋爱的结晶，尽管历经磨难的春妹知道，他们的这种恋情，最终结局也许是苦恋。前路漫漫，由不得她半点犹豫，她将与阿明一起，共同去面对接踵而来的一次又一次的人生道路上严峻的挑战。
       第二天，阿明越过小青河，沿着磨盘寨弯弯曲曲的青石板铺成的小路，找到了大队支书龙阿水家里，龙支书听完阿明说了来意后，头摇得象拨浪鼓一样的连说不同意。其实龙阿水说心里话很喜欢眼前这个从城里来的知识青年，他聪明好学、敢想敢做。虽然磨子寨与岩头寨与小青河只一河相隔，但两队的地理情况有很大的差别，岩头寨地势较为平坦，水田多于旱土，生活条件比较富裕。而磨子寨则山多田少，大多是小块的梯形旱土，收入较少，两个寨子的生活条件有明显的差距。况且多少年来，就如俗话说的：“铜不拈铁”。两个寨子的人互不通婚，这好象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因此，龙阿水支书拒绝了阿明的要求。
      直到此时阿明才若有所悟，他知道剩下最后一关是去见春妹的阿爸了。阿明已预测到见春妹阿爸的结果也会遭到拒绝，但他又必须面对这个问题，毕竟春妹的阿爸是他未来的岳父啊！
      走进春妹家里，春妹的阿爸正在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他闭着眼睛瞄了瞄阿明，一裂嘴示意阿明自己找椅子坐下。一阵沉默之后，阿明看见春妹背着一背篓猪草进来，赶忙过去为她接背篓。        “阿明，你今天光临寒舍，你是贵客，有嘛子事喔？”春妹阿爸用旱烟袋脑壳在鞋底上敲了敲，问阿明。
       “龙叔，我今天想与你商议一件事，春妹也在这里，我和春妹自由恋爱准备结婚，想征得你老的同意。”尽管阿明心里有些慌张，但还是显得从容不迫将要说的话说完，然后看阿爸的回应。
        春妹阿爸到底还是有文化的人，他表情不愠不怒，不显山露水地回问阿明：“你与春妹准备结婚，你们大队、公社的意见如何？他们同意没有？还有我们磨盘寨从来没有女子嫁到岩头寨的，我们大队你去拜访没有？他们能否同意你们的婚事？如果他们各方都已同意了你们结婚，我做阿爸的也没有反对的理由，但如果他们都没有同意的话，那我这一关你肯定也过不了的哟。”
        其实春妹的阿爸心里喜欢眼前这位从城里来的年青后生，阿明有文化、敢闯爱学，是个难得的好小伙子，但阿爸心里也清楚，阿明不属于这一片大山，他终究会离开小青河。而自己的女儿春妹，自小生长在小青河岸边，是喝着青河水长大的苗家女娃，小青河哺育着春妹，她的根在这一片山水之中，她离不开这一方土地。
       阿明只好如实地将几处碰壁的情况向春妹阿爸说明，并希望春妹阿爸网开一面，同意他与春妹的婚事。
      “那不行，春妹阿爸听完阿明的叙说，坚决地摇了摇头。”既然你们大队、公社都不同意，我们大队也没同意，那我更不能同意，我不能拿了鸡蛋去碰石头，我看你们俩还是就此打住，分手算了吧，免得今后多受折磨。”春妹阿爸干脆地说。
       “阿爸！”在一边一直没有作声的春妹听阿爸这么一说，心里急了，抢过话头对阿爸说道：“不管情况怎么样，我与阿明都不会分手。今生今世，我春妹跟定阿明了。”春妹态度坚定地说。
       “妹娃，你
蠢呵，胳膊肘扭不过大脚，你如不赶快转弯，你这一辈子注定有苦头吃，也拖累了阿明哟！你不想想，我们磨盘寨千百年来没有一家外族人居住，你们肯定莫指望在我们寨子里安家。而阿明的岩头寨从上至下都不同意你们的婚事，那里会有你们安身的地方吗？”春妹阿爸说完，摇摇头发出一声叹息。
       “阿爸，你帮帮我们，我已怀上了阿明的骨血。”春妹说完刷地跪在阿爸的面前，眼里噙着渴望乞求的目光。
       “啊……，春妹阿爸听完春妹说完这句话，如五雷轰顶般痛在心里，他最害怕，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形竟提前出现在面前，虽然思想开放，读过许多书，也曾为教师的他，希望自己的女儿春妹能找一个好的婆家，能摆脱出身于历史反革命家庭的阴影，在这小青河岸边自由自在的繁衍生息，过着扬眉吐气的舒心日子。但这一切已随着春妹的真情表白化为灰烬，他只能痛苦地闭上眼睛，无助的朝春妹挥了挥手：”起来吧，别跪坏了身子，事已至此，我无能为力，阿爸也帮不上了你，既然你选择了这条凶险小路，你们好自为之吧，我也不为难你们了。”
        阿明赶快将春妹拉起来，齐齐站在阿爸面前。春妹阿爸望着阿明，神色凝重地说道：“阿明，我今天将春妹交到你的手上，望你今后不管遇到什么艰难险阻，你一定好好善待春妹，这也是我对你的唯一要求了，你能做到么？”
       此时的阿明，心情十分激动，这两天来，他原以为最容易通过的地方却遇到了坚硬的阻力，而他以为最难通过的春妹的父亲，却得到了通过。他感谢春妹的父亲，在他四面楚歌的时候对他和春妹婚姻的默许。阿明郑重地拉着春妹的手，向春妹父亲说：“阿爸，请您放心，今生今世，我保证不管遇到任何困难，不管情况发生怎样的变化，我一定不离开春妹，一定好好善待春妹！”
        春妹阿爸听后点点头，对阿明说：“好了，我相信你，你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