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 源 行
故地重游
2010年10月8日是一个吉利的日子,清晨,红日、蓝天和白云把天空渲染得绚丽无比;枫叶和菊、桂伴随着金风,给人间传送着丰收的喜悦。“一年好景君须记,正是橙红桔绿时。”——秋高气爽的日子正适合人们出行,我和同队的知青大个子趁国庆长假刚过,交通稍松的时机,在9时踏上了去第二故乡桃源的路途。提上给乡亲们买的香烟糖果点心,先乘公交车到西站,然后坐上10时去湘西金矿的班车。我这是第三次去下放生产队——
第一次是在1993年3月的桃花节,当时我所在的省工人报组织参观一年一度的常德“桃花节”。我趁报社汽车停宿桃花源的机会,在下午搭上了去下放公社的最后一趟班车。
那是一个飘满桃花杏雨的醉人时节,在水溪一段的319国道两旁开满了红色、粉红色和白色的桃花,路边挂满了庆贺的标语……我无心欣赏纷飞细雨中的芳香桃花和路边热烈的场面,一心只顾赶路,终于在暮色中到达了我下放的生产队。当我打着活动小伞跨过房东的木板门槛时,房东大嫂在时隔21年之后一眼就叫出了我的名字,那一刻我实在非常激动……因为要赶第二天报社去县城工会的活动,我在清晨未与其他社员打招呼,迅捷去马路搭车与报社同仁汇合了。但第一次给我留下了一个最大的遗憾:即我当年搞病退时寄住食宿的大娘在两月前已过世,这是我至今耿耿于怀、且引以自责的一件事。
第二次是在两年后的五一节,那一次是由我们原下放的知青们组织的,共去了60多人,一步大车和一部小车,为了利用时间,我们在子夜零点从河东出发。与上一次相同的是:这一次因只有3天假,我在队上也只歇宿一晚,第二天上午即随知青们去区里参观西溪水库。临别乡亲们时,他们都依依不舍地挽留我,送了不少土特产,也使我留下许多遗憾:未与他们畅谈别后的思念之情,未与他们交流回城后的生活状况……但我弥补了第一次未做的一件事:去给生前待我如亲子一样的大娘坟上焚香叩拜,这样才使我愧疚的心稍微安宁一些。
这一次与上次一晃竟隔了15年——我已不再年青,时光老人已经将白发和皱纹同时布满我们这一代人的头部脸庞。但我的心情依然激动,特别是大个子,他是第一次去生产队。这是他即将退休后的第一个心愿,他说老在梦中回到那个往返有千余里的山冲旮旯……当然,如果憨弟还在人世的话,我三人一起成行,那就更热闹。当岁月不经意间染白我们的双鬓时,怀旧的思绪就一天比一天更浓地缠上我们的心头;当黄昏的夕阳越来越灿烂时,我们感恩的心就会一天比一天更强烈地表现出来……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故地重游,总免不了感叹岁月的流逝;青春的花儿最美,近乡情怯,是因为我们心灵深处有一汪不敢去回眸的初恋红色小溪啊!
返乡感恩
上车后,我俩的心跟着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我一路上还是像以往一样,无法静下心来观赏马路两边的风光。我们仅坐了2小时就到了下放地杨溪河街上,这与当年要坐大半天简直相差太远。不过车票也涨了10倍以上(当年从长沙到桃源杨溪河街上,打茶庵铺的票只要6元6角,现在是72元整)。到街上我即打电话给房东,他说来接我们,我说没必要。在街上餐馆吃了一点饭,又给两个房东(即老房东和后来我搭伙食的小房东)各买了一礼盒。到队上还有六、七里,大个子说搭摩的,我想看风景。对他说:沿着杨溪河流往上,一边走一边看,多有味!他同意后,首先被溪河变色的水惊讶:以前哪是这种混浊不清的暗绿色,走了一般路,水中没有看见一条鱼虾,此情此情真叫人寒心:这无处不在的污染太可怕了,它像瘟疫一样,布满了城乡的各个地方,正大肆向乡村蔓延。连挨近湘西北的牯牛深山脉里也不能幸免,试问:这尘世还有没有净土啊?脑海里真有古人“寒山一带伤心碧”之感呀……
我们朝阳大队处在一个类似“长方形”的大盆地里,从东往西向里面延伸进去有10个生产队……沿着杨溪河的水泥路面倒是修得不错,路面贯穿了整个大队,横穿长垄的主干水泥路有几公里,只差几百米就连接到左边挨山七个生产队的居住区。这里的村落一般是集合在一块,而且是依山而建,这也符合传统的建宅习俗。因为山中林木多,故以前一般住房都是木板构成,现在也逐步建起了一些砖房,看来现代化的步伐是不可阻挡的。我这人不但脾气倔,而且性格有点与众不同:总喜欢多一些绿色的僻静之处,而不太爱繁华的都市喧哗。由是进乡后,总觉得乡间的小路应该是铺满原始形态的那种嫩绿才美,总想找一处法国女作家乔治桑描述的——“田园是芳香的伊甸,那里总是痛苦的心灵寻觅安息的地方”为家。这显然是一个永远无法达到的梦想了,因为在“世外桃源”都找不到,其它地方就更是觅不到的空中楼阁了。
我俩还未走到屋坪里,大房东就出来迎接了。他的身材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以前高大的身躯竟然瘦了一半,这倒使我们送给他的一件绒背心买大了。幸而我要妹妹挑给小房东嫂子的花料背心,她穿着正合适。大房东是我们三人刚落户时的房主,想不到他老婆在前几年,60多岁死了,大个子很遗憾,他离开后就再也没有看见她。队上最漂亮的大嫂见我们来了,赶快帮忙做晚饭。我俩又到隔溪的原队长家去,不幸的是他眼睛失明的老婆不久前也死了。在他家见到了老猎手的妻子,她是队上最老的女性,我们奉上一个小红包,聊表敬意。随后涌来了不少人,我们送给每个年青的户主一条白沙烟,其他几个年纪大的也是照老猎手妻子一样对待。意想不到的是:我在省城专为小孩子带去的糖果竟然“落空”——因为每家每户的年轻人(年龄与我们的下一代接近)都出外打工了,有的将小孩带去。再则我们队本就人少:当年带我们3个知青还只50人,现在队上在册的也就维持这个数目。原因除计划生育外,原先队上5个“五保户”已死,还有男的做上门女婿去了,以及迁走了一户……糖果自然归“大孩”吃了。
从第二天早餐起,社员请我们吃饭开始“轮序”排队。乡村重视早餐,我们来了愈发客气,每家都杀鸡,每餐都是一大桌,呷得肚胀腹饱。大个子本来一身肉,回长后一称:又多了4斤,平均一天增加1斤。幸亏中午喝擂茶,不过也是一大桌香喷喷的诱人食物,与当年几捧苞谷和着凉水吞的状况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常德逗留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住了三晚,我们向社员辞行,却遇到拒绝:都要我们再住几日,因有几家我俩没有去吃饭(留守知青左老师也争着请我们吃了一餐)。无奈素来坐不住、闲不下的大个子执意要走,我们便在11日上午离开生产队,搭汽车经过桃源县城到了常德,那里有一个朋友在等我们。
常德对于我来说当然不陌生:我记起了搞病退回城的日子,记起了人民医院那个年青女医生,善良的她曾为当时很无奈的我开过一张《疾病诊断证明》,正是靠那张证明,才使我在生产队有理由得到照顾,并领到一份微薄的口粮——这些遥远的往事成为我胸中永远的痛,每敲击一下键盘就仿佛在抠动那块已经结痂的泪疤(这也是我不愿意去写那段生活的原由)……
朋友老钟在汽车站等到我们,他是省城下放到澧县的知青,因找了一个常德老婆而在该市安家了。我们是下午到他的家,他领我俩去参观国民党74军“常德会战”阵亡将士纪念园。之后又到沅水河岸的“常德诗墙”参观游玩,老“汽车轮渡”就在河岸下,这也是当年我们来过的地方,我情不自禁在轮渡前留影。常德诗墙在我省早就闻名,它确实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较之省城的湘江沿岸风光带,诗墙对我来说更有魅力。它用墙将马路与风光带隔开,减少了灰尘的污垢,这也许是本就注重卫生的常德城市人的风格吧!
诗墙有几里路长,可看的内容太多,我们三人见天已快黑,就回朋友家弄晚饭了。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在市内北站搭车回长了。下面发一组诗墙照片——
这一趟桃源之行,我和大个子的收获都不小,特别是我的收获大:因为老乡送给我俩的土特产,大个子都不要,全归我了。花生和板栗最多,回家后只好分送其他人……临走时我对乡亲们说:我还会回来看你们的,而且用不了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