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 1# 老灯火
满姑母晚年留下三大遗愿:1.死后请附近枫林庵尼姑做3天法事超度亡灵。2.请自己的满老弟、退休语文老教师八叔亲撰祭文。3.归葬夫家原籍梅滩乡下。
满姑母断气第二天大表哥即兑现她第一遗愿,请枫林庵住持等3位尼姑灵堂念经3个上午,超度老人亡灵。那天我诧异枫林庵住持竟是位略施粉黛的美貌妙龄女子,30岁左右年纪怎就看破红尘遁迹空门?一口纯正的普通话不似本地“塑料普通话”,举手投足似有良好的教育背景。有人告我,现在寺庵的住持需佛学院毕业者才能担当,不似我少年在枫林庵玩时见的那些念佛的老婆子了……与时俱进,多年前几间土屋的小庵巳是香火旺盛的上千平米殿堂。
满姑母另一遗愿是由退休教师八叔亲撰祭文。堂兄称当过多年右派的八叔受遗命动笔时,想起老姐32岁年轻守寡,自己年轻气盛当教导主任翘尾巴给党委提意见打成右派赶到乡下,苦日子饿死老伴(后来的八婶是续弦),幼子幼女寄养老姐家,因饥荒又饿死二女与小女,只剩下堂兄这独苗……不由潸然泪下,2次浸湿稿纸重写。哭的是老姐,悲的是自身。
也许,某些当年的“地富反坏右”子女不甘失去祖上的荣光,兼之文化素养较高家长的引导,有着超乎常人的“上进心”?顶八叔职混进乡下教师队伍的堂兄不说,他2个儿子,老大师范毕业后在县中任教,现任颇有实权的总务主任;小学毕业,在部队混了个大专文凭的小儿子复员被安排当乡小老师,竟超越许多科班出身的同事当了教导主任?而满姑母孙辈除大表兄家出了2位县太爷级别干部,二表兄家也出了一位高工和一位研究生。
停灵的第八天,依城里人说法出殡前一天要开追悼会,乡下的仪式上午叫“点主”、“贺主”,晚上叫“上祭”。我曾在前头《湘南乡下白喜谈》有记,不再赘述。
这天上午10点我与小妹及家人乘女婿开的日产吉普与八叔、堂兄全家的面包车在湘水村外会齐,然后电话通知大表兄村口接娘家人。一时鼓乐齐鸣,鞭炮震天,大表哥、二表哥率全体孝子贤孙披麻带孝在路边跪迎。堂兄打了个小红包给大表兄派出挑“祭菜”接娘家人的人,我们把花圈、祭幛、礼花筒等交给迎接的执事人等,赶忙扶起众孝子贤孙一同进村。
大表哥家二层楼小院,堂屋里巳搭好灵堂,院子里搭好灵棚。门楹上贴着乡下“冬烘先生”堂兄撰的挽联:
含辛茹苦抚弱子成才母仪人间
艰苦耕耘开湘水新业坚贞不渝
祭拜过亡灵后,据堂兄说他苦思冥想,终写出涵盖姑母年轻守寡将幼子女抚养成人不凡人生的此联。正谈论间,“坟堂”执事在广播叫众亲友及孝子贤孙参加“点主”仪式。大表哥小儿子生的3岁满玄孙被选定“点主”的主角,几个“坟堂”执事捉住杀猪般哭叫的小男孩,在右手中指上用火烧过的缝衣针刺出血滴在玻璃片上,然后用毛笔蘸鲜血在亡者神主牌位的“主”字上点上红点……执事抱着玄孙走向2排端坐的家族长者,这时上坐的长者纷纷打礼金给献血的玄孙,少者100元,多者上千元,我与妻子各送他100元(有指派成年孙辈,也可用幼年玄孙)。执事者托盘里堆满了百元红色大钞,估算不下6000元。听说本指定大表兄任区政协领导的大儿子当“点主”的主角,但他想照顾在家务农的弟弟得这笔钱,改用小儿子的幼子“献血”。
“点主”过后,执事在话筒唱一段本地鱼鼓调哀歌。稍歇,又叫娘屋人“贺主”。按照商定仪程,由我与妻子、堂兄与堂嫂2对夫妇上坐,“坟堂”班子的人对娘屋人唱“好话”。称堂兄“ffice:smarttags" />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罗">罗ersonName>老师你学问好,教书育人栋梁材”,称我“罗老板,董事长,生意兴隆发大财”(实则本人退休前不过一铁路普通干部而巳),于是我学堂兄的样送钱给执事。依大表哥约定前后唱了3次,我们各送了2个50元和1个100元,这是除了主人家给“坟堂班子”的工钱外,娘家人给的额外赏钱。据说“坟堂班子”的人白天算1个工,晚上闹到12点前算1个工,每天每人算2个工200元,加上“贺主”与晚上“上祭”众孝子贤孙额外赏钱,这“吃死人饭”的行当收入颇丰!
“贺主”过后在院前屋场排开30多桌丧宴,听说有4桌是用大客车从满姑母准备归葬的梅滩接来的老家村民。归葬老家不用买坟地,只需请每户1个代表赴宴,每人送1块毛巾1包精白沙烟。当然,几位挖墓穴的村民要另付工钱。
当晚我家与堂兄2家留下我与堂兄睡大表兄家二楼,第二天参加送葬。那挂挽联充气牌楼的马达轰轰响,一夜难得安眠。大表兄小儿子一班牌友在灵前守夜。
次日早饭后,又经过一番祭奠,村里帮忙的人拆除灵棚,近百花圈装上1台货车。孝子贤孙们跪迎,鞭炮礼花声中村民抬柩上了另1台货车。19台大小车浩浩荡荡的车队,其中3台放鞭炮的面包车,湘水村至梅滩20公里路上鞭炮声不歇……本巳备一大堆鞭炮礼花,管事的仍说怕路上不够,出殡前一晚又买来一微型车鞭炮。车队过耒水桥后绕村道开了6、7公里才上山,当地村干部还安排了沿路数户人家“路祭”(摆祭桌,燃鞭炮),大表兄等给每户“路祭”的乡亲都还了礼物。上山后还剩有几大堆鞭炮,全堆在穴旁如急风暴雨般燃放。二表嫂悄悄跟我说,这不知要烧多少钱呢!她颇有微词,因为主要是大表兄家在村人面前摆脸,而费用是2兄弟分摊。虽未结账,9天的流水席,加上各项开支怕有10万?每家不出4、5万元怕下不得地呢!
我坐参加送葬堂兄小儿子的面包车出山,有条水泥村道不出2公里即到耒水桥。而进山却在村里土路绕行近6、7公里,走了一大截弯路。满姑母死后遗嘱归葬巳无近亲、丈夫死后草草掩埋坟头都找不到的老家,大表哥及其子女安排绕村弯路,大约不无在当年落魄的村子“显摆”之意罢?
梅滩曾是伤心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201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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