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明之死 算起来王伯明是我的学长,我们都是明德中学毕业的。他比我大几届,
但在学校我并不认识他。只隐隐约约知道明德有个“红云诗社”,是个学生 自己办的刊物,那时还没有资产阶级自由化之说,也没有“小资”的称谓, 大概属于小布尔乔尼亚倾向吧,后来很快便被取缔,王伯明就是“红云诗 社”的社长。 我从没看到过他的诗,但那时敢于有如此之举的,算是很有些精神的,
因此我对他就有了敬慕。 见到他是我下到湘南的农村之后了:下农村不久,我们大队知青去永山
买木头修葺房屋,来到一个山洼。 山洼四周青山环绕,一泓碧水,流淌其间。那一泓流水拢聚了许多木材,
我们买木头,得自己在水中选好,搬到岸上,然后交易。 我们几个男知青在师师傅带领下,选了很久,岸上一堆放了一大堆木材,
我们也已累得不行,最后一棵大木头,在何达“哪个不用劲就嬲她妈妈X”的 激骂下被推到了岸上,我们全仰在木堆上出粗气。 “唱山歌唉,这边唱来,那边和”,一阵《刘三姐》的歌声飘来,我寻声
看去:只见一个有着一头卷发的男知青,推着一棵木材在水中游走,他就是王 伯明。 后来知道,虽然下了农村,王伯明爱诗依然如故。农村艰苦,知青大都手
头拮据。王伯明写诗一般只能在夜黑,做完了一天劳动之后。江永是座偏远县 城,除了县城有电灯,其它地方都是点煤油灯,于是买煤油就成了王伯明最大 的开支。 有回人家杀狗,王伯明厮守一旁,待人家把狗的下水扔掉,他捡起狗鞭,
晒干后送到县城药材公司去卖。 王伯明颇有艺术家气质,说话自然文明,到了那公司,接待他的是位女服
务员。 王伯明把装着狗鞭的小纸包放到玻璃上,那女子便问:“什么”? 王伯明有些羞涩,小声回答“狗鞭”。 女子大约没听清,再问:“什么”? 王伯明提高声调回答:“狗鞭”! 女子估计与农民交道多些,对狗鞭的叫法不甚了然,于是也提高了声调惘
然地问:“什么”? 诗人终于按捺不住,音调提高八度大嚷道:“就是那个狗卵子”! 这才成交。一只狗鞭那是好象能卖三角多钱,可以买两斤煤油。 他在农艺队,而我们在距离县城八里来路的圳景,因此几乎没有往来,直
至文革。 王伯明虽然和我们是一派的,但却并不偏激,一些过激行动他一般不会参
加。 文革武斗开始,一个晚上,知青某组织把武装部抢了。 王伯明并不知晓,第二天他到县城大饭店吃油条。吃到半路,一伙农民手
执鸟枪土碜(音chen,一种灌铁子,用来打猎的土枪),涌进大饭店,把他团 团围住,农民要他缴枪,王伯明一边吃一边回答自己没有枪。 相持间,他已吃完油条,手习惯性的到裤口袋里拿手帕擦嘴。 谁知此时,一个农民竟把土碜对准王伯明的脸就是一枪,豆大的铁子将王
伯明当场枪杀! 文革中,知青将他埋葬,立了一块碑。运动反复时,另一派组织将他的碑
炸毁,知青后来又将其立下,反反复复。 直到现在,我依旧没看到过他的诗作,但我知道他是一位诗人:从他的气
质、从他对诗的挚着、从我跟他接触的点点滴滴! 空山鸟语2012.2.14晨写于蓝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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