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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月,忠心的子民们[原创]

       我们一群江永知青经历风尘坎坷危难后,"回"到长沙,这里文攻武卫风气更浓,可和我们没甚关系,最多只是到街头看看大字报,看看不爱红装爱武装的青年红卫兵。我在银星电影院旁,见到王垂在大墙上画文革宣传画,他是我初中一届的但不同班,王垂的画很大气又细致,围观者众多,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我看新鲜。

        外面世界热闹精彩,但不属于我们寄住长沙的江永知青,也不属于我们一家七口人。我们全家,一个小脚祖母,双双挂过牌子臭老九的父母,两个江永知青,两个在读未读的初中生弟弟,经文革调整,挤在一小间西向屋内,正对着宿舍大门口。每日清晨天才蒙蒙亮,我就被一阵口号声吵醒了。大门口小院里,先是有人带领喊"万岁!万岁!万万岁!","身体健康!永远健康!",随后,是集体背诵几段毛主席语录,那"革命无罪,造反有理"、"要斗私批修"、"三忠于"之类是必不可少的,再后,忠字歌又响起,是否伴有忠字舞,我不得而知。因为我还躺在床上,母亲小声的叫我们四姊妹也去参加这所谓的"早请示,晚汇报"的活动,我不肯去,说没我家的份,我们不够格。母亲屡劝无效,只得叹叹作罢。

        有天,闲着,我到南门口新华书店看看,很近,出街 口右拐几步就到了。书店内是个"小红海洋",四壁和柱间挂满毛主席语录和宣传画等,当时人们还很文明,斯文爱学习甘作锣丝钉,店内很静,与街上的喧闹形成鲜明的对比。我无目标的四处转悠,口袋里没多少钱也无意买书。忽见,一着军装者头顶毛主席语录,手捧些石膏碎片,面柱跪着。我以为是哪个红卫兵犯事了,好奇走近,却见真是一军人,他含着泪嘴念叨着在请罪,闻旁人说他去买毛主席石膏像,营业员责备他说要"请像",军人惶恐接石膏像紧张失手打碎,故知罪请罪。书店内人很多,可少有人关注这跪者,是见怪不怪还是事不关己少问为佳,就不得而知了。

        唉,那年月。

        有天,我们同队四个男知青相邀到二中高中部去看看,就在那南门口新华书店的对面。这是我们当年曾梦想升入的高中,记得读初中时还到高中部来开会联欢做体操比篮球,很熟悉,今故地重游颇多感慨。操场很大,到处有人在集伴玩耍。见有二学生玩篮球,我本喜篮球,立即提议去参伙玩玩,很快六人分两组嘻玩起来。那短暂片刻,真有返回学生时代的感觉,忘却尘世俗事的烦恼。可好景不长,我们自得其乐的笑声屡被旁边跳忠字歌舞的人喝斥,说影响他们,令我们到别处去打球,我们当然不听。可当篮球滚到他们队伍里,臭骂声便响起,我们刚还了几句嘴,就听到他们呼唤同伙。很快,我们四个知青就被凶恶扑过来的几十人反手揪住押到他们造反司令部,两个打球的学生早就躲开了。这司令部内,墙上有标语,桌上有红宝书,凳上有绳索,手里甩着皮带,将我四人认定是敌对组织派来捣乱的人,即动手捆人吊打。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我们再三声明自己是校友回长玩玩,是知青,没什么组织的,好话说尽。终于,又挨了一顿臭骂后,我们被从后门赶出。

        唉,那年月。

        有天,听到出了件大事。这长沙学生造反派有两大组织,一曰红中会,一曰红造会。某日,红造会游行集会到上级大机关请愿,这是文革中惯常的做法,但上级官员不允,令部队持枪划了警戒线,规定不准越过雷池一步。红造会不听,喊着口号蜂拥上前。有士兵朝天鸣枪警告,学生们不惧,又向前。可之后,悲剧发生了,有朝地的枪子弹起射中二学生,两个都死了。于是,红造会在湖南剧场停尸设灵堂,一时间,枪声鞭炮声口号声喧哗声充满全市。我们几个知青也去看看,偌大的剧场内挂满红纸白字的口号标语,什么"革命、造反、忠于、无辜、血债、严惩"之类,口号声声,香烟燎绕。人们大多看看后同情几句返身走了,我却想看个究竟,寻到后台,在一大堆冰块中安放二学生遗体。我再走近,有守灵的学生过来与我说话,在他的指点下,我隐约看到了那颗罪恶子弹头,还从内朝外顶在一亡者的背部,没射穿。用手指摸摸,可感觉弹头的坚硬。

        唉,那年月。

        是的,那熟悉的年月,那愚忠的年月,一定是一去不再复返了。虽如此,但还是令人难以忘怀的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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