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痴呆没商量
下午在办公室,听说同事母亲好好的,突然出现老年痴呆症状,经常对着镜子说话:“你个死老太婆,我笑你也笑。笑,笑!笑什么笑?”
她手舞足蹈,镜子中的她也手舞足蹈;她喜笑颜开,镜子中的她眉开眼笑。她纳闷地指着镜子喊:“你为什么老学我,你为什么要学我?”镜中人依然故我,她气得用力一拳击去,“哐当”一声玻璃镜片碎了一地。
“哈哈,看你还学不学我!”老太太得意地笑了,全然不知玻璃扎破的手已鲜血直流。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谈起社会老龄化、痴呆老人就医、社会保障等问题,不免担忧。
晚上十点,活动回来,打开门:“咦,父亲房间灯火通明,怎么回事?”我自言自语走过去。
父亲靠在床头,看着对面组合柜的镜子笑嘻嘻的,不理会站在门口的我。
“爸,您怎么还没睡觉?”我瞪着大眼一脸疑惑。
“睡觉?不礼貌。你看,那个白胡子公公笑眯眯坐在对面,我怎么能去睡觉?”父亲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镜子。
脑袋“嗡”的一声,惊愕得目瞪口呆。下午在笑谈别人母亲突然痴呆,晚上父亲就真的痴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千真万确,父亲痴呆没商量!
忍住热泪,轻声细语地:“爸,对面是镜子,里面的老公公就是您自己。”
“一扎鬼好大(说笑话、不可能的意思),那里面明明是个老公公。”父亲仍笑眯眯地看着镜子,“你看,他笑嘻嘻坐在那里一直不讲话,又不走,我怎么好意思睡?”
“爸爸,那真的是您自己。”伤心的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
“唉呀,我怎么越看越像你公公(爷爷),他怎么来哒?”父亲指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既激动又恭敬的神情。
“您是公公的儿子,样子肯定像公公。”我忙说。
父亲不再说话,笑嘻嘻看着自己,陷入沉思:“他怎么又有点像我认得的陈老倌子?”
父亲沉默一会儿又突然说话,目不转睛地看着镜子,似乎在仔细辨别,就是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爸,您就是陈老倌子,街坊邻居都这样叫您。”我马上坐在他旁边,指了指镜子里的自己亲切地说:“爸爸,您看,我坐在您身旁,镜子里就多了个我,是不是?”
父亲看看我,看看镜子,再看看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看镜子里的我,再看看身旁的我,似乎明白了刚才只是自己的错觉。
连忙帮父亲洗好手脚,哄他睡下。一时无法接受刚才的状况,为了证实父亲只是一时糊涂,忙问父亲:“爸,您知道我是谁吗?”
父亲露出生气的神情:“以为我真的老糊涂哒是吧,你是我的二妹子。”
听见父亲的回答,我终于松了口气,至少父亲还认识我,忐忑着心情过了一晚。
清晨惊醒,昨晚的情景马上浮现眼前,跃起身,直奔父亲卧室。
推开门,一股难闻的尿骚味直冲鼻腔,平时对气味就特敏感,我“哇”的一声想吐,立刻退出来直奔卫生间,吐得眼泪鼻涕双流。
镇定好情绪,屏住呼吸再次走进父亲的卧室,依然翻江倒海般难受,急忙打开窗户通气。
原来父亲把小便全拉在窗户旁组合柜的空档处,刚好屋角的木地板稍微低一点,积了一大滩尿液。父亲喝烈酒、喝浓茶、抽旱烟的排泄物熏得我呕吐不止。
边清理边对正在穿衣服的父亲说:“爸,您是不是把屋角当厕所了,您不能在这里小便,知道吗?”
我指指自己眼泪直流、耸着鼻子、屏住呼吸、撅着嘴的样子,“您看我难受得这样,屋子里不但臭,而且不卫生。”
父亲笑嘻嘻看着我,玩笑似的说:“我才冒在屋里拉尿,是你拉的。”
“爸,我睡在自己的房间,怎么可能到您的房间拉尿?”看着父亲那无辜的神情,我的心在流泪,心痛地,“爸爸,晚上您是不是又没开灯,是找不到厕所吗?”
看着我难受的样子,父亲边抽烟,边解释:“那不是我拉的尿,是那高山上流下来的水,”他指着什么也没有的屋角上面,“你看,那上面好大的水,它还在流。”
难道是提花窗纱上细长的枝条给父亲造成了错觉?怎么看,怎么想象,我也无法像父亲那样联想起高山流水。
渗到木板里和流到组合柜下面的小便无法清理,拖了好几遍,屋里还是一样臭不可闻。眼看上班时间快到了,只得急忙下楼买早餐。值得高兴的是,父亲的食欲还是一样,吃了一碗粉,一个鸡蛋,两个油饼。
白天,父亲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我上班,他在家看电视,晚上也没再出现幻觉。一切似乎又回复原样,紧揪的心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好景不长,一天半夜,突然被响声惊醒。发现所有房间灯火通明,父亲穿着睡衣木然地坐在客厅沙发上,左边额头在流血。
吓得我赶紧俯下身仔细查看,伤口不大,血迹都干了。
我怎么睡得这样沉?伤口凝固的血迹说明时间不短,我怎么完全不知道?难道父亲一直就没睡觉?我很自责,流泪满面地,“爸,您的头怎么破了?”
“鬼打的!”父亲的话吓得我汗毛竖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全身冰凉。
“爸,您做恶梦了吧,屋里哪有什么鬼?”我胆怯地扫视着灯火通明的家。
“你看,他们都在那里。”父亲指指他的睡房。
我这才发现,门口被父亲用圆桌面挡住,床上横七竖八躺着父亲用绳子将衣服紧紧捆绑着的大大小小的“鬼”。
“他们跟我打架,抢床铺睡觉,你看啰,打得我咯个样子。”父亲指指受伤的额头,“我好不容易才把门口墙边的木板(桌面)移过来,把那些鬼崽子都关在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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