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很多人视为奢侈享受的看日出,在我家乡的小镇却很是平常。
太阳出来了。在东山后面。东山不是一座山,很多山。一层又一层的。天气好,可以数到第八层。再后就和云层混淆了。分不清是云还是山了。先是东边的天亮了,扇形的光柱尽数打开,象千万盏探照灯一起照射天空。之后太阳露脸了,橘红色的弧型的脸,怎么看都是笑脸,金光万丈,照耀群山。群山如海,峰如海波。能看得很清楚躺在云山后面的朝阳瞬间的变化。看它一点点往上拉升。它一点点上升,感到热气在身上一点点添加。离开山岗时,山岗拖住了它的衣角,当然它的衣裳也是红色的,它甚至还回头亲了山一下,山最后还是放手了,就像如今去幼儿园的孩子一样乖。
我们常常会停下脚步关注日出。这用不了多长时间。何况小孩子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无非就是上学了。可还早。耳朵听着学校的钟声呢。不会迟到的。婆婆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做早饭。她比我们还怕我们迟到。
大海日出壮观。高山日出绚丽。山村日出亲切。感觉它真的是从山背后出来的。之前它像是躲猫猫一样呆在山后面吧。看没人找到它,它只好自己出来算了。后来知道了,山那边有千山万水万水千山,还有茫茫大海,太阳它在天上。日出,是最能够感受地球自转的神奇的时刻,看太阳出山时那几下蹦跶,就像有巨人在撬动地球,而我正站在这球体上面。就像坐在汽车上,经过减速垄时的感受。就像看到车旁的景物在倒退,一个道理。太阳出来了,它爱抚摸我们的头发,让我们披一身霞光。我们脚踩着它,它不叫疼,也不生气。太阳出来后,我们基本就不管它了。一天都不太管它。老忘记它。一直到太阳下山。
这是冬天记忆的碎片。
同时记忆深刻的还有火箱。它是湘东地区人们使用的烤火用具。我上学近。经常带火箱去。没有带的同学,展示她的冻疮向我借它烤一节课。我就同意了。谁知这一来,她借了她也要借,有的甚至直接就从借走的同学那里提走了,去要回来她还生气。连续多日都这样。我就对婆婆说,婆婆,我不带火箱了。下课还好,蹦蹦跳跳的不觉得冷,上课时,从用报纸糊住又破了洞的窗口,看寒风与竹林没完没了的私语,我紧缩着身子,有点哆嗦了。这时,感到了有火箱的香气,细小微弱地向我袭来。那时的课桌是连体的。我看到桌子下面有个火箱在缓慢向我方推动。教室地面不平整,每推动一下,都发出小的声音。我不敢看。怕老师听到。它移到了我脚下,靠着我的脚了,我也不敢烤。讲台上老师讲的课,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投入学习状态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无意识地将双脚搁到了火箱里边,好温暖啊。我知道,是同桌的男生送过来的。
隔着岁月风尘,遥遥相望。当年看日出的小孩都成了青筋毕露的老人,而太阳永远青春。山水千重,太阳照样冉冉升起。烟雨千声,我却没有向他说过一声谢谢。
2012-3-2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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