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1964年下的放,66年9月桂阳农村当地搞武斗,我去长沙上访时路过衡阳,我看到叩别已久的82岁的老祖父,他当时正坐在平时看书的桌子旁伏案写”检讨”,他看到从小倍受自己怜爱的满孙,也是自己的徒孙(我从5岁上小学起就经常在祖父身边听他讲课和抄写处方)回来了, 竞毫无表情,没有点头,没有高兴,唯有一脸的惊恐,一脸的惶惑,一脸的憔悴,两眼的失神,就象陌路人第一次见面一样,是对文革运动不理解的茫然?还是害怕自己的”罪过”会连累后人?还是无休止的批斗搞得他如惊弓之鸟、麻木不仁?我皆不得而知,一个耄耋之年的祖父受如此的折磨,真使我的心在汩汩滴血,眼泪夺眶而出,想不到这次也就成了我与祖父最后的诀别。
次年(1967年)7月份,当时对家里发生的事情我一概不知,本来已到农忙季节,我作为知青小组组长,生产队的保管员,这时是不能够离开的,不知道是一种什么原因,那几天我心里真是格外难受,坐立不安,心中总好象有千只蚂蚁在搔抓,又好象是万箭穿心,我必须马上回家!好不容易请了几天假回衡,一回到家里,脚还未站稳就看见家里聚有很多人,没有灵堂,没有挽联,也没有遗象,还未下乡的两个外甥披麻戴孝捧着骨灰盒,还有荷锄拿箢箕的一些生疏人,我当时一下子就蒙了,爷爷去世了!我忙问母亲是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这时母亲已泣而无泪,她说爷爷已经病了很长时间了,怕连累晚辈们,凡未在家的兄弟姐妹们都不敢通知,这时我强忍住的泪水终于随暴发的恸哭决堤而出,这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恸哭,我同时马上带上白并接过外甥手中的骨灰盒,那时正是文革顶盛的风头上,出葬时家门口鞭炮都不敢放,锣鼓更不能敲打,周围凡是知情的街坊邻居也都拥立两旁为我们偷偷抹泪,默默送行,我已经是一个地道的土农民,我怕什么,于是我与两个外甥乘一辆农用拖拉机将骨灰盒带往了市郊的坟地------
文化革命给中国人民留下的真是灾难深重,罄竹难书!最后终于能够云开雾散,重见天日,四人帮倒台,邓小平拨乱反正。1979年我祖父得到了彻底的平反昭雪,市政府、市卫生局领导、市中医院领导、人民群众都给予了他高度的评价,他的事迹已载入在《衡阳市卫生志》和衡阳市政协编写的《衡阳市文史资料》中。今年已是祖父逝世四十五周年的日子,也是他老人家诞辰127周年的日子,我与全家的所有兄弟姐妹率我们的下一辈儿孙们,在此一同深切悼念和缅怀自己尊敬、慈祥、敬爱的祖父,纸钱明烛,烧香跪拜,祈愿他在天之灵永得安息。并心中祈祷“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在中国永远不能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