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宁，子君，马卡尔楚德拉。这是国度不同，境遇迥异的三个年轻女子，很久以来是我最喜欢的美丽女子，我喜欢的不仅是他们超乎寻常的绝世容颜，更有在她们身上被折射的人性光彩，当然这是盖世的文豪用如椽大笔所赋予的人格魅力。昨天晚上，我和我的儿媳深谈，女孩子刚和她相处了三年的男朋友办理了结婚登记，把红艳艳的两本结婚证书捧给我看。我于是像和女儿谈话一样提起了这三个女子。
坐在我面前的女孩纯洁而文静，我说话她大抵是静静地听。“子君我知道，是鲁迅的《伤逝》中的女主角。”隔了一会，她接着说“是一个效仿易卜生笔下的娜拉但没有走出旧式妇女藩篱的悲剧人物”。
其实我的谈话更应该和儿子谈，因为这三个人物提供的思想空间更多的该是在男性，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这也许是因为这三个人物都出自于男作家之手吧。
婴宁天真烂漫，美丽清新，完全是大自然毫无雕琢的产儿。蒲松龄笔下的婴宁娇憨可爱，看《婴宁》久久不能忘怀的应该是她那似仙非仙，似花非花的痴痴笑貌。。
王子服初见婴宁，婴宁“笑容可掬”，又“遗花地上，笑语自去。”二见婴宁“含笑拈花而入”。等到鬼姨向王子服引见婴宁则更笑得突出：“问户外隐有笑声”，“户外嗤嗤笑不已”。婴宁仿佛笑神，其欢乐的笑声骤然照亮惨淡的人世，活泼了那个僵化的空间。婴宁之笑，“狂而不损其媚”，“人皆乐之，邻女少妇，争承迎之”。婴宁受到大家的喜爱，尤其是女人们，和婴宁在一起，大家沉闷的生活有了快乐。婴宁之笑，“每值母忧怒，女至一笑即解。奴婢小过，恐遭鞭楚，辄求诣母共话，罪婢投见恒得免”。可见婴宁的善良，婆媳和睦，对家中仆人宽容。一家人乐融融。对可恶之人，婴宁不留情。邻人因婴宁之笑，欲对她图谋不轨。婴宁用一枯木幻化成自己模样，在枯木中放至蝎子。邻人来行不轨之事，哈哈！受了致命袭击。婴宁何等聪明狡黠，不愧是狐狸之女，恶作剧令人叹为观止。
可惜王母怕婴宁惹出祸来，教育婴宁：“憨狂尔尔，早知过喜而伏忧也。”婴宁于是不再笑，“而女由是竟不复笑，虽故逗之亦终不笑，然竟日未尝有戚容”。
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一个胸无城府爱笑之人因为世俗的缘故竟再也不笑。一个不笑的婴宁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聪明和和顺，但是其可爱肯定是大打折扣了，从根本上看，这个不笑的婴宁已然不是王子服初见便爱上的那个婴宁了。
子君是个勇敢的女子，能冲破封建礼教的藩篱与自己的爱人结合。她爱涓生，醉心于涓生对自己的一见钟情，总是沉湎于初见时怦然心动的情愫里，期盼永远保持初爱时浓烈的爱意。但日不敷出的生活境况使这种花前月下的爱情小夜曲喑哑起来。一对相爱的人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日起龋语，直到白脸呲牙的吵架，最后终于涓生对子君说出“我不爱你了”的这样与先前的海誓山盟大相径庭的恶语，让子君走向轻生。
涓生怀着深深的歉疚缅怀子君，而鲁迅对涓生的批评从字里行间是很容易感受到的，但现实中如子君那般不苟活于心中爱情已死的碌碌人生的傻女子却比比皆是，这是我在《一缕香魂为谁散》里本来要表达的看法，后来，落红已经零落成泥了，我的不平也就消散了，再说到子君，也能平静的批评她的不值和率性，也能据此提醒我的朋友好自珍重了。
高尔基的文笔是我最喜欢的，他那些散文诗一样的小说赋予他笔下的人物神异的传奇的绚丽，马卡尔楚德拉就是这样彩虹一样美丽的姑娘。
草原上勇猛的小伙子洛伊科.佐巴尔风流倜傥，素来桀骜不羁、独往独来。佐巴尔的英俊是被高尔基这样描绘的：……他的眼睛像明亮的星星似的闪光，笑容呢，——上帝保佑，他就是整个太阳……他朝你的眼睛看一下，他就捉住了你的灵魂，你自己不但不觉得这是可耻的，你反倒因此骄傲起来。英俊高傲的佐巴尔就像云一样自由，没有谁可以让他停下脚步。他的琴声一直就是让人迷醉，但他却不被什么迷醉。但是他遇上马卡尔楚德拉就停止了飘荡。他的琴声专为楚德拉奏响了。而楚德拉的美丽不是笔墨可以描画的，作者这样说：她（马卡尔 楚德拉）的美，应该用提琴拉出来，可是也只有那个懂得提琴像懂得他自己灵魂一样的人才能拉得出。
英俊的佐巴尔爱上了美丽的楚德拉，草原上的人们都欢天喜地，认为这是天上人间最匹配的一对璧人。但是两个年轻人都有着高傲的心和自由的执着，不愿意首先放下尊严顺服于所爱，于是僵持之后双双殒命。
我每读一遍这篇小说的结尾，都叹服高尔基文字的美丽至极：
草原的黑暗，好像楚德拉的有如女王一样美丽而又骄傲的影子在眼前的空中漂浮着，她把一绺黑色的丝发，紧压在胸前的伤口上，而鲜血穿过她浅褐色的纤细的手指，像火红的星花一滴一滴地滴到地面上。
而在她后面紧贴着她的脚边的，是勇敢的年轻人洛伊科·佐巴尔；一缕缕的浓密的鬈发挂在他的面孔上，而在它们下面，不断地滚流着大颗的泪珠……
雨下得更厉害啦，大海在为这一对骄傲的美丽的茨冈人 洛伊科·佐巴尔和老兵丹尼洛的女儿楚德拉唱着深沉而又庄严的赞歌。
而他们两个人在夜色的黑暗中轻快地和无声地飞翔着、追逐着。但是美男子洛伊科怎么都赶不上那骄傲的楚德拉。
我从少女时代起就猜度高尔基对女子的审美取向，觉得他是很欣赏女子的矜持和高傲的。讲一个我听来的故事：
前十年，也许更早时，上班族代步的交通工具还是清一色的公交车，中巴车出现后，乘坐它还是奢侈。一个青年偶一日在公交车站见到一位等车的女子一下就再不能放下。女子长相是很一般的，吸引他的是女子脸上那种孤傲冷静的神情，女子中等个子，因为消瘦和身着灰色的风衣显得高挑而俏丽。青年很想怎么能认识这个女子，于是取消了多年的骑自行车上下班的常规，天天来等公交车。久而久之，他与等车的女子好像熟识了，眼光相视中似乎有打招呼的意义了。但再也没法向前发展了，直到青年有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他都没有真正意义的认识这个女子。但这个孤傲安静的独立于风中的穿风衣的俏丽身影已经定格在青年心头，成为他心底女神一样的理想。
时光后来这样成全了这个人。青年后来结识了一位朋友，成为无话不谈的挚友。去朋友家喝酒时，让他瞠目的是占据在他心头多年的女神是他朋友的妻子。眼前的女主人平易而又琐碎，在丈夫面前的低眉顺眼更是判然于多年来他所看到的那个孤傲的女神。再后来，他和这位女主人也成了能说很多话的朋友。当年的年轻人每每和这位当年仰望的女子面谈时，常常不相信这是真的。再后来，青年的梦完全醒了。他说，如果能让先前那个高傲美丽的身影一直保持下去，我情愿不和她熟识。他说，后来看到的已经完全不是那时天天想看见的姑娘了。
女人的美丽很多是天生的，也是易于消逝的。那些消逝了的往往是最具个性的东西。有些男子就因为这些而钟情于女子，但女子又往往为了自己钟情的男子而改变自己，在改变的时候，女子一般是很傻的，摒弃了自己最独特别人不能及的长项还不自知。等到女子“泯然众人”时，先前钟情她的男子却欲离她而去。王子服会这样，涓生会这样。楚德拉因为坚持才让佐巴尔为她殉情，但令人扼腕。
爱情是陷阱，保持清醒很重要也很难得。有个不公平的现象被人注意到了：爱情可以让男子变聪明，但让女子变蠢。我对姑娘说：你要小心。然后我又补充一句：你也不要怕，我会帮你。姑娘把头靠在我肩上，小声说：阿姨，你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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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9 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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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9 2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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