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中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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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夫妻之间吵架打冷战的日子是最不容易过的。家里总共就三个人，其中有两个人不打讲，真是嘴巴都怄得臭。但冷战归冷战，一家人的日子却还得照样过下去。

英俊也不记得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喜欢把自己跟易韵做爱叫做是“开洗衣机”。还是在好久前，英俊收到朋友发来的一个黄段子，就是把做爱叫做“开洗衣机”的。他觉得那个段子幽默搞笑，就把妻子易韵也看了。而且从那时候起，“开洗衣机”也就成为了他们做爱的代名词。

而“冷战时期”就难免会常常碰到背靠背的时候。因此有时候英俊想做爱了，就会叫女儿宝宝去跟妈妈说：“妈妈，爸爸说要开洗衣机！”

“无聊！可耻！”易韵听到女儿这么说，就会自言自语地骂上几句。

但宝宝听后却是一头雾水。她不知道妈妈到底是骂谁？是骂自己不该帮爸爸传话呢？还是骂爸爸懒？她不知道。

到了晚上，两公婆宽衣解带睡到了床上，英俊就会有意无意地去碰碰易韵。他想试探一下宝宝的传话是否会有点作用。而这时的易韵，不是用手愤怒地将英俊推开，就是干脆把屁股对着他，对他的诉求不予理睬。

英俊自讨没趣的时候多了，也就干脆不去理她了。他知道，要易韵在气头上屈从于自己，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只能够是慢慢来。

只是，隔得太久没做夫妻之事，易韵有时候也难免会春心萌动。于是，有时候也会不好意思地叫女儿宝宝去通风报信。

“爸爸，妈妈说今天开洗衣机！”宝宝当然是什么也不知道的。他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开不开洗衣机，老是要她两头跑来跑去地告诉对方，他们自己直接说出来不是更省事吗？这样也省得自己莫名其妙地挨骂了。

英俊听女儿这么一说，就会诡异地一笑。心想：男女虽别，其欲相同。你以为那就是我一个人的事？于是，就笑着对女儿说：“宝宝，你去告诉妈妈，就说爸爸已经用手洗过了！”

宝宝就会真地跑到易韵那里说：“妈妈，爸爸说他已经用手洗过了！”

“可耻！”听到女儿这样说，易韵常常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宝宝实在是有点想不明白了。为什么同样是告诉他们“开洗衣机”，爸爸却从不骂人，而妈妈却每回都骂。而这回就更奇怪了，妈妈不但骂了，而且还笑。她从来就没有看到过笑着骂人的。

只是，真的到了晚上的时候，俩人又还是会认真的完成作业，并且常常会有一种久隔如新婚的感觉。

而每当这时，英俊就会抓住俩人心平气和心满意足的机会，继续做易韵的思想工作。

就这样，两个人吵吵闹闹和和合合，英俊基本上就做通了易韵的工作。英俊先是答应每个月交给她一万元的基本生活费。承诺店子里的收入全部归她所有。如果特殊情况有特殊需要，他还可以另外考虑。现在虽然厂子已经给了女儿思思，但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也还可以再办一个。总之是一个目的，那就是他不会亏待了她们娘女俩，并要她们娘女俩一千万个放心。

这样一来，易韵也就基本上了答应了英俊的要求。只是，有事没事的时候，她又会自觉不自觉地念叨那么几句。

那段时间，英俊自己也因为突然停下来无所事事了，身体就开始有了明显的发福。不但体重到了一百八十斤，而且血压也有点高。特别是走路上楼梯，竟会上气不接下气地气喘吁吁起来。再照照镜子，那脸色早已成了猪肝色。看着自己那个如有身孕的“将军肚”，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亮起了红灯。

于是决定戒烟戒酒。尽管腿脚不大方便，但他仍坚持每天早上起来爬西湖山，晚上遛狗散步。妻子易韵对他锻炼身体也很支持。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脸色就有了明显好转，走路也显得明显有力了。

只是，心里仍觉得有点空虚。

这天，英俊正在街上闲逛，却不经意间遇到了多年不见的儿时伙伴杨明君。他虽然只比英俊小两岁，但却是浏阳小有名气的画家了。为了画画和他的美术事业，他四十岁才结婚，四十多岁了还在北京中央美院读研究生。他不但辞掉了中学美术教师的工作，而且经常远赴西藏、新疆等地采风写生，寻找素材。他的美术作品曾在全国、省、市都获过奖。有的作品还被中国民族文化宫、台湾文化基金会和香港老板收藏。别看他人长得单单瘦瘦，体重只有一百二十多斤，但身体却非常结实，而且精力旺盛。他说自己从来不要吃药打针，一年四季连感冒都没有患过。

英俊却尽是诉说一些身体不好精神空虚的苦，并向他讨教强身健体的良方。

杨明君连想都没有想，就这样对英俊说：“找一样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做做，这是调整心态的最好方法。不信你试试看！”

“那我跟你学画画如何？”想到自己曾经也是个美术爱好者，英俊便这样问。

“你跟我肯定是学不了的。我长年在外采风写生，一年难得有一半的时间在家里。要不这样吧，我帮你介绍一个朋友，他正好办了一所美术学校，你可以到他那里去学学。”

杨明君的话像是打开了英俊心里的一把锁一样，他马上就答应了他介绍他学画画的要求。

第二天一早，杨明君就带着英俊来到了他朋友办的美术学校。

这是圭斋路边上一栋三层楼的房子，临街进去后就是一个院子。办公室设在一楼。他们俩人一到，校长就走出门口来迎接。那位校长看上去也很年青，戴一副近视眼镜，显得很文雅的样子。握手后就来到了他的办公室。经过双方的自我介绍，英俊才知道那位校长姓孔，而且年纪足足比他小了一轮。

学校一共有三个班，也就是三个年级。一年级是新生，三年级是毕业班。孔校长接着介绍说，他们学校己有多名学生考取了北大、清华的美术系。六位老师都是湖南师大美术系毕业的大学生。

介绍完情况后，孔校长问英俊是否直接到三年级去上课。但英俊却要求从一年级开始学起，从最基础的东西学起。于是孔校长就把英俊带到了一年级的教室，并要全体同学起立，鼓掌欢迎英俊这个新来的同学。

看着学生们那一张张惊诧的脸，英俊立刻感觉到自己与学生的身份有点不相符了。

“孔校长，以我这样的年纪，再到这里来学习，是不是有点不适宜了？”英俊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哪里哪里？有志不怕年高嘛！”孔校长便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人如果能够返老还童，那该有多好啊！”英俊仍然感慨不已地说。

杨明君也发表起自己的感慨来。

“马老师，这位大同学是浏阳大名鼎鼎的王老板，现在闲得没事，想来学学美术，圆他年轻时的梦想，成不成材就看你的了！”

就这样，孔校长指定马老师专门负责英俊的教学。英俊也从这时候起，就成了一名一年级的正式美术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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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英俊他们班一共有四十多个同学，百分之八十是男生，女生只有九个。大多数都是初中毕业后招进来的，年龄也都在十六七岁左右。

马老师是刚从湖南师大美术系毕业的，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他对其他的学生要求都很严格，而唯独对英俊却很敬畏。不但如此，马老师还不知道该怎么叫英俊才好。叫他学生吧，他又跟他父亲的年纪一样大；叫他叔叔吧，他又毕竟还是自己的学生。因此总觉得这是件很尴尬的事情。特别是每次单独辅导英俊画画时，他都是红着脸匆匆地讲几句，或是画几笔，然后就会逃也似地跑开。

经过两个星期的学习，英俊很快就跟班上的小同学们混熟了。有时候也会跟他们一起到食堂里吃吃饭。当他看到这些还在长身体的孩子们，每天都吃得那么简单时，他的恻隐之心就会油然而生。

“易韵，今天晚饭多准备一点，多做几个好菜。”有时候，英俊就会这么交代易韵，然后轮流带几个小同学到他家里去换换口味，改善一下伙食。

易韵虽然有时候会跟英俊赌赌气，但对于这样的额外负担，她却从不抵触。她知道那些乡下孩子在城里学画也不容易，帮他们增加一些营养也是举手之劳。对于这一点，英俊对易韵是很满意的，也很感激。因为她从来都没有让英俊丢过面子。

对那些家庭生活确有困难的同学，英俊只要是知道了，也常常会伸出援助之手，尽力帮他们一把。一时间，孩子们画画用的纸笔颜料等，几乎是由英俊包了下来。

慢慢地，那些小同学们就都开始喜欢上英俊了，更不会怕他了。他们还常常跟英俊开开玩笑，叫他“大老板同学”。
而英俊也乐得他们这样叫他。仿佛这么一“叫”，又把他“叫”回到了那个童真无邪的学生时代。

经过三个月的学习，孔校长见英俊的美术基础原本就那么好，就直接把他从一年级调到了三年级，也就是毕业班。这时英俊就开始从画模特儿素描转到了画水粉画。天气晴好的时候，他也会和毕业班的同学一起，背一个画夹到外面去采风写生。

就这样，经过一个学期的学习，英俊就“毕业”回到了家里。在家里，他如饥似渴地画素描画水粉画，并不时地和杨明君一起交流自己的绘画心得，认真听取杨明君提出的指导意见。他甚至还到处寻师访友，学着画一些简易的油画习作。因为有高手指点，加上英俊又虚心好学，他的绘画水平也一步步地有了明显的提高。

正当他想大展拳脚投身绘画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的眼睛在看东西时总是有些模模糊糊。首先还以为是感冒了，或是上了眼粪有点眼蒙，就吃了两包五积散。但第二天画画时仍然是那样，甚至是更模糊了，于是以为大事不妙，便马上到人民医院五官科去做了个检查。结果医生在检查后告诉他，说是什么病都没有，只是年纪来了，眼睛开始老花了。后来配了一副两百度的老花眼镜戴了一试，真的是什么毛病都没有，看报纸看字都清清楚楚的了。

英俊的心里于是一惊：原来自己已经老了，老了！想到这里，英俊又不由自主地淡然一笑：老了就老了吧！谁都会老的。

正这样自嘲自解地想着，突然又记起了杨明君那天说的一句话：“只要心没有老，人就不会老！”

于是，英俊又忍不住问自己：我的心“老”了吗？老了？没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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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英俊自从迷上了画画之后，不但精神面貌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而且觉得生活也比以前充实多了。他到新华书店去买了很多关于美术方面之类的书，不是认真地看，就是去临摩着画。他尤其喜欢画水粉画。后来兴趣来了，也去学着画过油画。而每当画出了自己认为比较满意的作品，他就会找人把它们装裱好，然后用很精美的画框上框，很讲究地挂在家里各种显眼的地方，以显示自己的风雅和水平。

有时候画一幅画，一站或是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连动都不动一下。画得投入的时候连厕所都不上，连吃饭都要人喊。

“你也太入迷了吧！又当不得饭吃？再怎么画我看也成不了齐白石达芬奇！”有时候，易韵看到英俊这么沉溺于绘画之中，就免不了这么奚落他几句。

但尽管如此，易韵还是会把一日三餐这样的基本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的。她之所以要不时地这么挖苦他几句，也是怕他物极必反，不要因此生出什么毛病来，反而伤了身体。

果不其然，忽然有一天，英俊睡了一个多小时的午觉醒来，突然感觉到身体好不舒服，特别是右边的腰部还有点疼痛难忍。首先还以为是早上爬山或是上楼梯的时候扭了腰。但那种痛法又一点都不像。十几分钟后，疼痛不但没有丝毫的减轻，反而更加剧烈，而且有要呕吐的迹象。

英俊突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害怕。好像他的人生已经走到了尽头，使他马上有了一种惶恐的感觉。他咬紧牙关慢慢地下楼走到了马路上，准备到医院去看看医生。虽然从家里到路边只有几十米的距离，但他却走得大汗淋漓，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了一根干纱。打的到中医院内科进行检查后，医师怀疑他得的是“肾结石”，并要他马上做“超声影像”。检查结果出来后，果然发现右输尿管上段有一颗10*5mm的结石。为了暂时缓解他的疼痛，医师马上开了一支“杜冷丁”给他止痛。等到疼痛有所好转了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忘记了给易韵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正在医院看病。

等易韵打电话要他回家吃晚饭时，才知道他正在医院看病。于是连忙赶到医院。这时已是门诊下班的时间了。接诊的医师只给他开了一点镇痛的药，便建议他第二天来办理住院手续。

回到家里后，只要疼痛一发作了，英俊就赶紧吃药。那止痛药虽然当时也止住了疼痛，但等那药效一过，疼痛又会变本加厉地加剧起来。这时的英俊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痛得他脸色惨白大汗淋漓。易韵看到这种情形后，就马上打电话给她哥哥(因她哥哥以前也得过此病)，把她的哥哥叫来了。于是她哥哥就建议英俊要多喝白开水，多走多跳动。英俊等疼痛稍有好转后，马上就照此方法猛喝开水，频繁走动。一个晚上下来，他是洗了两个澡，汗湿了三身衣服。刚睡下不久就又痛得起床。走了不到十几分钟又想睡下。由于喝了过量的开水，肚子又胀得要命，想排尿但又排尿不出。真是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易韵也是一晚上都没有睡好。她用她那弱小的身体，把英俊那一百七八十斤重的身躯搬上扶下的，却没有一点怨言。  

这样的疼痛一直熬到第二天早晨五点多钟。这时，英俊却奇迹般地开始排尿了。刚开始排尿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种灼痛感，直到那种灼痛感一路而下，他才觉得是那结石排出来了。于是，那久憋的尿液仿佛江河泄堤一般，一泻千里地撒了个痛快。等到那尿排完了，他也就不觉得疼痛了，而且心情也好了许多，好像体力也有了恢复。八点多钟再到医院去检查时，发现那结石已经奇迹般地排出来了。这时，医生只给英俊开了几副中药，叫他回去煎了先吃，也就没有再提住院的事了。

但这件事情却给了英俊一个很大的启发：疾病对于一个人来说，未必就是件坏事，它一则可以给人的身体健康敲响警钟；二则让人懂得生命的宝贵，让你更加珍惜生命，热爱生活；三则通过品尝痛苦磨难，可以帮助你淡泊名利，感悟人生。特别是在他患病的那些日子里，他已经深深地感觉到了，那个始终不嫌弃你憔悴病容，时时刻刻关心体贴着你，对你的些许不适就感到紧张难过的人，对你的疾病感同身受痌瘝在抱的人，才是真正爱你最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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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首歌：《萍聚》

“北方的狼”：“从‘往事如歌’那充满深情的歌声中，我们可以感觉到，他是一个知道感恩的人。”

“西湖一棵柳”：“从‘往事如歌’对‘妻子’的赞美中，我们可以看出来，他是一个有爱的人。”

“北方的狼”：“知道感恩的人，就不会忘记过去的苦难，就能够更加健康地成长。”

“西湖一棵柳”：“心中有爱的人，才不会忘记今天的幸福，才会更加珍惜美好的未来。”

“北方的狼”：“所以，我们这个社会需要感恩！”

“西湖一棵柳”：“所以，我们这个社会更需要有爱！”

“北方的狼”、“西湖一棵柳”：“让我们共同努力，去做一个感恩有爱的人吧！”

一

人都是喜欢怀旧的。劳碌奔波了大半生后，才猛然发现，原来“神马都是浮云”。在人世间，只有亲情和友情才是最为重要的。于是，风流云散天各一方多少年后，很多同学朋友又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约而同地又都走到了一起。他们或是同城聚会，或是网上交流，茶楼酒店成了他们经常光顾的场所，K歌打牌成了他们最喜欢的娱乐。或是整天挂在QQ上不想下线，或是有空就泡在论坛里发帖不停。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天真无邪的童年时代，宛如又焕发了第二次青春。而且令人奇怪的是，队伍会随着“链接”不断地扩大，甚至不管以前是否相识；友情也会通过交往不断地加深，只要情趣相投志趣相同。他们把谁都当作“明星”，他们互相就是“粉丝”。那种返老还童返璞归真的天真劲儿，真不知羡煞了多少年轻人。

于是，各种名目繁多的聚会多如牛毛。有小学同学的聚会，有中学同学的聚会，有高中同学的聚会，有大学同学的聚会，有工厂同事的聚会，有下乡知青的聚会，有同乡的聚会，有战友的聚会，有驴友的聚会，有网友的聚会。或是按人头收一定的份子钱，或是三一三十一地实行AA制。有钱的可以发扬风格，上不封顶；困难的可以一毛不拔，多少自愿。谁也不沾谁的面子，谁也不跟谁去比个高低。只要愿意就来，只要高兴就去。

就在英俊他们毕业四十周年的时候，他收到了一封邀请函。那信函是这样写的：

王英俊同学：

你好！并向全家问好。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初25班四十八位同窗自一九六八离别校园后，眨眼之间斗转星移，不觉已是四十个年头。一别之后，大家风流云散，各奔东西，饱尝相知而不能相聚之苦。虽眷恋之心拳拳于怀，终无缘欢聚一堂畅叙别情。或异乡邂逅，惊喜一刻；或回家偶遇，寒喧数语；或迎面相逢，如同陌路；或鸿雁孤飞，杳无音讯……同窗之谊日渐淡漠，学友深情消失殆尽，令童心未灭钟情忆旧者心灰意冷，感叹不已。相知相盼而不能相聚，实乃同窗之一大憾事！

为重温昔日之情谊，链接同窗之情感，沟通彼此之联系，原班长田逍遥等班干部决定组织一次同学聚会。经筹备小组商议，决定于五月一日至三日聚会三天，共叙别情。如无特殊情况，请拨冗准时参加（欢迎携眷属同行），并于四月十五日前回函定夺。

流年似水，青春难再。记得少年骑竹马，转眼已是白头翁。从童稚未开的莘莘学子到劳碌奔波的社会一员，四十年一聚谁人不盼，岂忍推却？看其它校友频繁相聚，笑逐颜开，又怎能自甘寂寞熟视无睹而不怦然心动？倘若你对初25班的三年同窗之谊依然念念难忘，倘若你在紧张繁忙的工作家务操劳之后企盼开心一刻，倘若你觉得自己事业有成而无人分享你的成功喜悦，倘若你感到处境艰难孤独无援而无处倾诉，倘若你认为自己从未痛痛快快地放纵一回……那么，请回到初25班来吧！四十年一次的大团聚，将把你重新带回那童真无邪的浪漫岁月；四十年一次的大联欢，将抹去时光留在你额头的皱纹白发；四十年一次的大交流，将给你美好的未来留下一个崭新的回忆；四十年一次的大重逢，将在你未来的日子里为你点燃新的理想希望！

天马山高，浏河水深，同窗情长。还有什么比在故乡在母校相聚更令人激动和向往的时刻呢？让我们在“五·一”长假里再次相逢吧，那个初25班的你、我、他（她）相聚在一起的时刻，肯定是一首相见恨晚的诗，一曲依依难舍的歌，一幅五彩斑斓的画，一杯如醉如痴的酒，一个温馨难忘的梦……

相信你不会错过这样如诗如歌如画如梦的幸福时光！

谨祝

阖府安康！并恭候着你的到来！

初25班同学聚会筹备小组

当英俊看完这封邀请函后，激动得几晚都没有睡个好觉。四十年的时光，一眨眼就过去了，真是弹指一挥间呀！

聚会的那天，来了好多同学。有的见了面后虽然似曾相识，却又一时都叫不出名字来。有的或者干脆就连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好像他们根本就不曾同过学一样。也有印象深刻且叫得出姓名的，或者又会因为有事没有来，或者干脆就已经不在人世了。互相打听了一番后，掰着手指一算，竟然已经走了几个人了。于是唏嘘不已，感叹人生苦短，青春不再。

在那相聚的三天时间里，他们请了班主任老师和所有还健在的任课老师，开了一个热情洋溢的主题座谈会，大家一一介绍了自己别后四十年来的人生历程和生活感受。然后是畅叙同学时的天真烂漫和深厚情宜，对老师对同学对学校表现出一种难以忘怀的眷恋和无限的思念。

中饭聚餐的时候，大家更是忘乎所以地频频举杯，开怀畅饮。直喝得面红耳赤，直喝得抱头流泪，直喝得烂醉如泥，还觉得意犹未尽，还不肯善罢甘休。

到了下午重游校园的时候，大家的脸都红得一个个像是化了妆一样好看。几个喝得有点醉意的同学，更是手舞足蹈地“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了。在老师的陪同下，他们先后参观了学校新建的体艺馆和图书馆，还在后山樟树坪的奎文阁参观了校史展览。虽然学校的面貌早已是今非昔比了，但校园里的一草一木，仍让他们触景生情，感慨万千。这里曾经的一切，对于他们来说，仍然是那么地记忆犹新，终身难忘。即便极目所触远不是他们过去的那番情景，但在久别重逢故地重游的他们看来，也依然是那么地亲切感人，令人怀想。

当他们走到文庙的大成殿前时，大家便停了下来。然后，在班长田逍遥的统一指挥下，大家对照着他们的毕业照片，各自站到自己原来的那个位置，重新合影留念。时过境迁，今非昔比。四十年前风华正茂的莘莘学子，如今脸上写满了生活的苍桑。触景生情，物是人非。几多感慨，油然而上心头。望着老师的满头白发，瞅着彼此眼角的皱纹，想想那些早逝的同学，大家互道珍重，感叹活着就好。

也就是在这次聚会上，英俊遇到了几十年不曾见过面的班长田逍遥。互相问好之后，便分别介绍了各自这么多年来的生活际遇和心路历程。特别是当英俊谈到晚年生活将不知所以的迷惘时，田逍遥便问英俊为什么不去上上网？

“上网？上什么网？”英俊便像个外星人一样对田逍遥的建议一无所知。

“我说老同学，你真的是有点OUT了！”田逍遥便把他自己所有上网的乐趣一古脑地告诉了英俊。

对田逍遥告诉英俊的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和网络的如此神奇，他还真是闻所未闻。虽然也听说过有网吧电游室，虽然也听说过某某人家的孩子上网玩游戏成瘾，但他自己却从来没有去过问过什么“网”事。英俊以前要么沉溺于事业，要么被家庭琐事所困扰，要么就是养鱼遛狗拉琴绘画，要么就是爬山打猎锻炼身体消磨时光，却从来还不知道上网会有那么大的魅力。

到了同学聚会结束的时候，田逍遥还不忘记告诉英俊一声：“老同学，我的网名叫做‘阿瓜’，QQ号码是6478***，以后有事我们就网上见！”

英俊是一个好奇心特别强的人。虽然他并不知道田逍遥说他有点“OUT”了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自从那次跟田逍遥分手后，他便对上网产生了兴趣。

于是，他在二女儿靓靓的参谋下，马上就买了一台电脑。还要靓靓告诉他如何上网，如何打字，如何发帖。不但如此，他还要靓靓帮他申请了自己的QQ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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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像是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新天地，英俊很快就迷上了网络。他先是按照田逍遥的意思，经常到湖南知青网上去逛逛，看看别人发的帖子。是文字的就看别人都说了些什么，又是怎么说的，说得好不好，跟帖回帖的人多不多。是照片的就看看人家是怎么构图怎么取景的，都到过一些什么地方，照片照得好不好。有时候对某篇文章或是图片有了自己的想法或是看法，他也会试着学学回帖。对网络熟悉了一些后，他也会到其它网站去看看新闻，了解一下国内外的天下大事。他很快就感受到了一种“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的乐趣。原来网络还是如此地神奇！

上网多了也看得多了，英俊便开始有了一种写作的冲动。他在心里开始慢慢地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回首往事，英俊觉得自己也是历尽坎坷命运多舛且极具传奇色彩的一生。他突然觉得自己有很多心里话要说，有很多曲折的感情经历要向大家倾诉。这种需要表达的冲动使他如梗在喉，不吐不快。

于是，英俊取了个网名“往事如歌”，就开始试着在“湖南知青网”上发帖了。他把那些发生在自己身上，又让他刻骨铭心的故事写出来，然后发到网上去投石问路，看看网友们对他的文章和故事是否认同，是否能引起他们感情的共鸣。

让英俊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帖子一经发表，便在网上引起了轰动。不但点击率特别高，而且跟帖回帖的人也如过江之鲫，使他每天都有点应付不过来了。

于是他趁热打铁，把他的传奇故事一篇接一篇地发到“湖南知青网”的“天下知青茶座”和“浏阳知青家园”。

很快地，英俊就成了“湖南知青网”的“名人”，并开始有了一些“粉丝”。很多人都喜欢看他的帖子。有的人甚至等着看他的帖子。

通过网上以文会友，英俊的社交活动也开始多了起来。经常不断地有人请他到农家乐去吃饭聊天，或是到歌厅去K歌。有些既是网友又是驴友的人，还会喊他去搞一些户外活动。

有一次“浏阳知青家园”搞活动，英俊被邀请去了，却意外地遇见了并不是知青的蓝天鸽。虽然他们之间有缘无份，后来也生活在浏阳城里，却始终没有再见过面。这次意外地相见，不但勾起了他们很多过往的回忆，也让他们的心里五味杂陈。真是人生无常呀！本来两个看上去就要牵手的人，却不料也会阴差阳错地擦肩而过。但现在他们都已年过半百，又都有了各自的家室，还都是当“研究孙”的人物了，当然也就没有了那个非分之想。只是眉来眼去眉目传情之后，也还多少看得出彼此从前的那种依恋。

“真没想到，几十年一眨眼就过去了！”蓝天鸽就这么跟英俊聊起天来。

“确实，日子过得真快。掐指算来，我回浏阳都十多年了，怎么从来就没有碰到过你呢？”英俊也发表起自己的感叹来。

“其实，我也是难得出来的。你又是个大忙人，怎么会碰得到我？”蓝天鸽多少还是知道英俊他们兄妹开的“百乐门”餐馆的，只是自己下岗后，先是喜欢到舞厅去跳舞，后来又迷上了打麻将，确实是没有碰到过英俊一次。

“那几年也确实是太忙了一点，真的是忙得两眼都发黑！不过现在好了，我什么事情也不管了，可以整天整天地玩了！”

“你现在还拉小提琴吗？”蓝天鸽又问英俊。

“早就没有拉了。也许是年纪来了吧，手指都不怎么听使唤了，拉起来老是跑调！”

“那你平时都做点什么呢？”

“我后来又去学画画了。你现在还唱歌吗？”

“唱呀！现在比那时候不知好到哪里去了，可以唱卡拉OK！”

“你的歌确实唱得蛮好的！我们那时候要是也有现在这样的条件，你肯定早就成歌星了！”

“做好事！你是笑话我吧！”

“不是！真的，你的歌真的是唱得蛮好的，你都不知道，那时候我有多崇拜你了！”

“鬼才会信你的胡说！你是画符都不要打草稿，损人也不看对象！”

“好吧，反正信不信由你，但我说的绝对都是真话！什么时候有空了，我们也去卡拉OK一回如何！”

“好呀！你可要说话算数，一言为定！”

“我肯定说话算数，一言为定！”

自从有了这次相聚之后，英俊和蓝天鸽的接触就又开始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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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闲暇的时候，“家园”里的朋友们也会相约着一起去农家乐打打小麻将，或是到KTV去嗨嗨歌。反正有的是时间，口袋里也不缺那几个小钱。就经常是玩得乐不思蜀得意忘形起来。他们相互之间互相勉励，把每一天都当最后一天过，要开开心心地过好剩下的每一天，要无愧于这个改革开放的美好时代！

但是，在一次跟驴友的外出活动中，英俊发现那些朋友们都是长枪短炮的，真是耍尽了风光出尽了风头。而他却只带了一个傻瓜照相机，因此觉得丢尽了面子。

回到家里后，他就开始在网上去查资料了。在征求了高手田逍遥的意见后，英俊专程开车跑了一趟长沙，在晓园电器城花一万多块钱买了一架尼康D700的相机，并配了两个好镜头。这样一来，再跟着那些驴友们外出时，他也就不用担心丢面子的事了。

转眼间又是清明节了。这是全球唯一的追思故人的节日。春雨绵绵，淅淅沥沥地下了好几天，就像路上行人肝肠欲断的心情一样。

和英俊一起下放在大围山的刘戈、静宜和乐愉都回来挂山扫墓了。他们曾多次相约过，什么时候有空了，一定要再回到他们曾经下放的中塅去看一看。这次终于是有了机会。

于是他们约定上午九点钟出发。由英俊开着他那辆旧桑塔纳（2000型的自动档，英俊是左脚不方便），便一路朝着大围山奔去。由于浏东公路是新修的柏油马路，路面较宽也比较平坦，再加上他们一路上欢歌笑语，将近六十公里的路程不到一个小时就跑到了路边上的大队部。

但从大队部到他们队上去却是砂石铺就的简易公路。天又下着毛毛细雨，土路上开起来就有点打滑。而要到他们下放的生产队却还有几公里路程。本来想把车子停下来走路进去，但考虑到静宜和乐愉都是过五奔六的婆婆娭毑了，走路进去肯定有点问题。最后只好由英俊麻着胆子开车，一路上提心吊胆走走停停，几公里路足足化了四十多分钟才赶到生产队。

走下车子一看，都快四十年的时间了，村子里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山还是原来的山，水还是原来的水，田还是原来的田，屋场也还是原来的屋场。只是偶尔能够看到一两栋红砖房子，其余的都还是清一色的土砖白粉屋。村子里好像比以前更显得荒凉，看到的人也大多是一些老人和儿童。青年伢子大都已经外出打工谋生去了，青年妹子则大部分嫁到了城里或是外地。

在英俊的住地，他们见到了武书记。

“武书记您好！”几个人便都围了上去，纷纷跟武书记握手打招呼。

“你们是……”武书记已经是一把的年纪了，见突然有几个陌生人来和自己握手，也是一时间不知道是哪里刮风落雨。

“武书记，您肯定不记得了吧，我们是曾经下放在这里的知识青年呀！”

“喔，记起来了记起来了！你们几个人还是一起来的，就分在我们队上！只是你们几个没有呆多久就招工走了，只有英俊才在这里多搞了几年，是吧，英俊！”

“是的是的，您的记性还蛮不错呀！”英俊就这样说。

于是几个人便跟武书记聊了起来。

从跟武书记的谈话中，他们了解到，原来他们生产队属大围山镇最边远的一个生产队，西边跟达浒镇相连。因生产队人少山多，地处偏僻，离公路又远，一直没有开发价值，因此一直到现在为止，村上基本上还保留了四十年前的原样子。但也正是由于没有开发，这里才一直是山好水好空气好，没有半点环境污染。只是由于交通不便，进出不大方便罢了。

“黄会计他们家里的人都不在吗？”英俊又走到自己曾经居住过几年的地方，这么问武书记。

“他女儿早就嫁到了县城里，并在城里买了房子，儿子一直在长沙打工，他自己也是这里那里地寻点事做，是个闲不住的人,一年到头难得回来几次。”武书记这么告诉英俊。

这时，他们又走到了英俊经常拉小提琴的花溪河边。英俊便忍不住有点触景生情。他伸手指了指河对岸，对刘戈他们几位说：“河对面就是小说《第二次握手》的作者张杨原来下放的生产队。那时候我们还经常一起去偷社员家里的鸡吃呢！”

“是吗？张扬可是个大作家呀！”

“那时候的手抄本还不叫《第二次握手》，好像叫什么《归来》还是《归国》是吧？”

“叫《归来》和《归国》的版本好像都有！”

“只可惜我们招工走得太早了一点，不然的话，我们说不定也会多一个作家朋友呢！”

“真是做梦一样，几十年前的事了，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样！”

“正所谓人生苦短，不堪回首呀！”

几个人就这样不停地发表着各自的感慨，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时分。武书记便一再挽留他们几个到他家去吃饭，只是因为静宜和乐愉说还要赶回去有事，最后只好依依不舍的离开了他们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只是在他们离开之前，英俊并没有忘记拿出自己的相机，跟武书记一家人拍了个合影，以示留念。他也没有忘记拍一些其它的风景照片，好发到网上去与朋友们一起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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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因为唱歌也是英俊的强项，因此只要有人相约去K歌，英俊也就成了药里面的甘草，每回都少不了他。而且他又是见不得话筒的那种人，只要一到了歌厅，他的喉咙就会发痒。虽然说不上是“麦霸”，但也是出了名的高产歌手。一场歌K下来，他至少也要唱个上十首。

而和他唱得最多的就是蓝天鸽。也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情结，只要有他们两个人同时在场，他们俩人就会尽点些对唱的歌曲。不是《九九艳阳天》就是《敖包相会》，不是《十五的月亮》就是《望星空》。流行的歌曲也唱，要么就是《心雨》，要么就是《胡涂的爱》。有时候也唱《为了谁》，甚至还唱过《无言的结局》。

每当他们唱完一首歌曲，朋友们便会热情地鼓掌，甚至是叫好。而每当这时，英俊就会笑着对蓝天鸽说：“我没有说假话吧，你的歌还是唱得那么悦耳动听，清亮撩人！”

“你这是表扬我呢，还是表扬你自己？这首歌是我们俩人一起合唱的，如果他们鼓掌喝彩是真的，肯定是你也唱得好呀！”

英俊当然也知道自己的歌确实唱得也好，但他还是会谦虚地说：“歌当然是你唱得好，我不过是月亮跟着太阳转http://xiehouyu.911cha.com/MnRzcQ==.html——完全是沾你的光了！”

于是，蓝天鸽就会不痛不痒地擂英俊一拳，然后似娇还嗔地对英俊说：“讨厌！有你这么油嘴滑舌的吗？”

英俊则会很乐意地挨上那么一拳，然后“呵呵”地傻笑一番。

但等到了下一首歌曲的时候，他们又会重新投入，然后又如痴如醉地认真唱了起来。

除了唱歌外，有时候他们也会三个四个相约着一起出去玩。

正好又到了“五·一”放长假的时候。浏阳市人民政府要在节日期间举办“杜鹃花节”，把大围山国家森林公园里那万亩高山杜鹃吹得如雷贯耳家喻户晓。于是“家园”的网友还有长沙株洲湘潭的朋友们就有点蠢蠢欲动了。就有人在网上发帖，约好时间地点，到时候就一齐开往大围山。

但山上的所有宾馆都被官方预订了，他们这样的散兵游勇就只能找当地的农家住宿。反正都不是来享福的。只要有个安身之地就足矣。何况现在的条件和他们当初下放农村的时候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就随随便便找个地方住了下来。

第二天清晨一爬起来，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就带上长枪短炮和三角架，去拍日出。等他们爬到山巅一看，哪里有什么日出，看到的只是一片茫无边际的云海。但云海似乎比日出更令人兴奋。于是欢呼雀跃活蹦乱跳，对着那棉絮一样洁白的云海不停地摁下快门。等到雾霭慢慢地散尽，就看到了那满山遍岭的红杜鹃，就高兴得直喊美哉壮哉。或是用广角镜头拍那开得姹紫嫣红的杜鹃花全景。或是选到好的花形调整好角度来个特写。一帮人在山上游来荡去的，又是照合影又是摆POSE。人笑得比杜鹃还好看，心开得比花还灿烂。

这次正好是“白皮”也从湘潭过来了。“白皮”又特别喜欢照相。因此，英俊就背着他的尼康D700满山上带着“白皮”跑。只要是看到了正开得灿烂的杜鹃花，她就会很自然地摆好各种姿式，任英俊反反复复地拍摄。又很上镜头，加上身材也还好，又多少有点模特的风范，因此张张照片都照得神彩飞扬，显得风韵犹存。于是，每照几张都要跑过来看看效果如何。

有一次，“白皮”靠近来看自己的照片效果如何的时候，英俊左右瞧了一下，发现四下里无人，就麻起胆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白皮”说：“‘白皮’，你可能一直都不知道，其实以前我好喜欢你的！”

“白皮”的脸上就不觉地一红。“英俊，莫开这样的玩笑，都什么年纪的人了，叫别人听见了怪不好意思的！”

“真的，不是跟你开玩笑的，我真的是喜欢过你，只是那时候不敢对你开口！”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过去了就过去了吧，既然我们曾经没有缘分，又何必再去提起它呢？”

“这么说来，你那时候也曾经对我有点那个意思了？”

“我不跟你说这些了。我们继续照相吧！”

“‘白皮’，说句不好意思的话，我能吻你一下吗？”

“白皮”的脸上红得更厉害了，甚至连毛汗都出来了。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英俊到了这样的年纪，居然还会说出这样令人肉麻的话来。但她还是掩饰着说：“不要这样吧！你也太恐怖了！我们都各自有了自己幸福的家庭，我们何必要对他们造成伤害呢？”

见“白皮”这样拒绝了自己，英俊也不勉强。但他却继续说：“你不知道，那次我睡在你的床上，几乎是一夜都没有合眼，不知你后来发现了没有，我那天把你的床单被子都搞坏了，我当时心里好难堪的。”

“我当然知道了。其实，那天夜里，我也是一夜都没有睡好。”

“你早上进来的时候，其实我已经醒了。但我装作是还睡着了的样子，而且是故意把两只手放在被子外面的。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吗？”

“不知道。”

“我当时想，如果你走过来把我的手放到被子里面去，我就正好用双手把你抱住了。但不知是为什么，当你拿起我的手放进被子里去时，我却连一点勇气都没有了。你知道我事后有多么后悔吗？”

“那也只能是怪你胆子太小了！既然今天你也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也不想再瞒着你了。其实，那天晚上我也是心乱如麻，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那天晚上我睡在玉春的房里，一夜都没有闩房门。我其实是盼着你能够到我的房里来的，但是我等了你一夜，你一夜都没有来……”

“你当时为什么不给我一点暗示呢？”

“那样的夜晚，我们俩人坐在一起，木炭都烧了一桶，你要还我一个姑娘家怎么给你暗示？”

“我当时真的是太笨了！每当我想起这件事，我至今都还后悔不已！”

“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如果你那天晚上胆子大一点，到我的房间里来了，或者说像你说的那样，我帮你盖被子的时候，你抱住了我，那我就肯定是属于你的了，我们也许就真的走到了一起！但最后的事实证明，我们之间还是没有缘分。”

“英俊！你们在哪里？我们开始下山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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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他们旧梦重温谈得伤心不已的时候，朋友们在找他们了。于是，俩人一脸的惆怅，又相互尴尬地对望了一眼，然后，跟同伴们一起朝下山的路上走去。

照完了云海和杜鹃花丛，大家还意犹未尽，不觉得过瘾，就又跑到东麓园那边去拍梯田。

这就是标准的“色（摄）友”。只要手拿着相机，只要是看到了美景，就会忘记了年龄，就会忘记了时间，就会忘记了疲劳，就会忘乎所以不顾一切。

就在他们准备去拍梯田的路上，把车开到大围山东边山脚下时，由于岔路口比较多，领路的田逍遥又看错了一个路口，车子就鬼使神差阴差阳错的一直开到了张坊的上洪。发现不对之后，下车一问，才知道他们已经来到了金钟村的竹山组。这个地方离大围山的最高峰七星岭只有三分之一不到的路程了，但却是去大围山的另一个方向，离他们想去拍梯田的“东麓园”已经相隔几十公里，而且水泥路也走到了尽头。

等英俊把车子停好后，下车一观察，才发现这个地方生态环境很美。村庄周围是郁郁葱葱的大片森林和竹林。村前有条小溪，溪水清澈透明，正汩汩地朝山下流去。天空湛蓝深邃，空气也格外地清新怡人，不时地还能听得到红嘴相思鸟那婉转动听的叫声。又听说这个地方叫做竹山组，就总觉得这个地方在自己的脑海里好像有点印象。于是英俊又向旁边的村民打听，才知道这里就是原来的金钟竹山。因为这里满山遍野都是竹子，所以就取名叫“竹山队”。而且很巧的是，四十多年前，英俊曾经还到过这个地方，在这里生活居住了三个月。

那是“文化大革命”刚刚开始的时候，学校里停课闹革命了。英俊的父亲见他莫名其妙地带回来一把小提琴，就怕他年幼不懂事，也跟着别人去参加什么造反组织，搞那种“打、砸、抢、抄”的过激行为，就托朋友帮忙把他送到了这个最偏僻的大山深处。因为这里当时驻扎了一个浏阳凉席厂的破篾小组，共有六七个十七八岁的青年人在这里破篾子，而且都是浏阳县城里的人。英俊在这里和他们共同工作生活了三个月，并在心目中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却不料现在又阴差阳错地来到了这里，也算是故地重游吧！

如果事情仅此而已倒也罢了，更巧合的是英俊居然在这里碰到了他下放时的住户黄会计！那次跟刘戈他们几个专程回队上去都没有见到他，想不到却在这里不期而遇。

于是两个人高兴得什么似的。两双手握在一起好久都没有松开。

“各位，我介绍一下，黄会计就是我以前下放时的住户，他们一家人对我很好的！”英俊便向大家介绍起黄会计来。

“英俊，这就印证了一句名言，原来地球实在是太小了！”田逍遥就这么跟英俊开起玩笑来。

“要不是你今天把路带错了，我们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面呢！”英俊也显得好激动的。

“你们今天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黄会计这样问他们。

“我们本来是要到东麓园去的，没想到结果走错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呢？”英俊也觉得奇怪，怎么会在这里碰到黄会计呢？

“我也是闲着没事，帮人家砍砍竹子。”

“现在孩子都大了，你也该歇歇了，钱是赚不完的，还是身体要紧！”

“知道知道。趁着现在手脚也还麻利，寻点事做也是活动活动身体呢！”

正当英俊他们谈得火热的时候，朋友们却纷纷举起相机对准了他们，并“咔嚓咔嚓”地不停摁着快门。

临走时，英俊连忙从裤袋里拿出一迭钞票来，塞到了黄会计的手里，说：“你老还是要多保重啊，等有时间了再来看你！”

“这怎么可以呢？你太客气了！”黄会计不肯接那钱。

“一点小意思，应该的！”英俊朝黄会计挥了挥手，就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原路返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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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英俊家里就住在步行街上。有一天，英俊从家里出来，看见一个乞丐一样的人，正用粉笔在地上写着什么。当他走近一看时，那个乞丐模样的人正是他儿时的耍伴张平安。而地上写满了一个女人的名字，正是他曾经的妻子胡蓉蓉。看到这一切，英俊只觉得自己的心头莫名其妙地一阵阵发痛。

都知道他是个疯子，但他到底疯了有多久了，又是为什么发疯的，却没有人记得，也没有人知道。在人们的记忆中，他好像一直就是个疯子。人们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只是经常看到他嬉笑着走在城里的每条街道上，嘴里总是不停的自言自语地呢喃着什么。没有人听得懂他的话语，他也不需要别人与他响应。他就整天这么在街上游荡着，不管刮风落雨，也不分春夏秋冬。但他却与别的乞丐不同，那就是他从来不去纠缠任何过路的人，也从不做出任何失态的举动吓唬他人。甚至也可以这样说，他虽然是个疯子，但却并不讨嫌。因此，正是冲着他这个最大的特点，很多路过的人都愿意给他一点施舍。

他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步行街。因此，英俊也就经常能在这里碰到他。

步行街是浏阳县城里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因为这里时常是人来人往，因此也是个最适合乞讨的地方。英俊每次碰到他，都会念及儿时的情义，悄悄地塞几元钱给他，并要他自己去买一份盒饭吃。碰到过年过节的时候，英俊还会多拿一点钱给他，叫他买了盒饭吃后再去买一包烟抽。

但今天张平安的行为却有点反常。他一直蹲在地上用粉笔不停地写着他爱人的名字。也许在别人看来，谁也不会知道他为什么要写胡蓉蓉的名字，更不会知道他与胡蓉蓉会是一种怎样的关系。但英俊却知道，在张平安的生命中，那个女人的名字，早就在他的心里刻下了深深的烙印。无论是在他清醒还是疯狂的时侯，那个女人都永远是他心灵深处不可触摸的伤痛。

张平安小时侯是个非常老实的人，不但人显得有些木讷，还经常被小伙伴们欺负作弄。但他们家出身贫农家庭，是个家庭成份好、根正苗红的人。因此，他初中毕业那年就参军入伍了。在部队当兵三年后复员，被分配在浏阳磷矿当钳工师傅。因为出身贫农，又学的是钳工工种，工资也比别人高，到了要找对象的时侯，自然就有很多人上门提亲。于是经人介绍，很快就和北岭花炮厂的美女胡蓉蓉打得火热。没过多久，俩人就携手走进了婚姻的神圣殿堂。婚后育有一双儿女。儿女都长得像妈妈一样高大漂亮。一家人也其乐融融地过了几年美满幸福的生活。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改革开放刚开始不久，他的妻子胡蓉蓉就有点坐不住了。因为人长得十分漂亮，又能歌善舞，很快就跟一群先富裕起来的老板们混得烂熟。慢慢地就开始失去了自我，连女人最贞洁的那块阵地也被别人占领了。她整天混迹于社会，过着那种“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潇洒日子。不但是对丈夫的指责不屑一顾，对两个孩子也是不闻不问，疏于管理。

转眼间，日历就翻到了九十年代后期。张平安的女儿已经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美女，不但有一米六五的身高，而且是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一个如花似玉的漂亮姑娘，因为无人管教而混迹社会，其结果是可想而知的了。人长得漂亮而且还能说会道，因此很快就成了社会上有名的大姐大。加上身边又常有一帮不三不四的人鬼混，慢慢的她就开始吸毒，并染上了毒瘾。有一次，她吸毒后过度兴奋，便叫了一辆出租车把她送到了浏阳河大桥上。望着滔滔不息奔流而下的浏阳河水，她只觉得自己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于是她爬上大桥的栏杆，张开修长的双臂，一声呼啸，就从大桥上跳到了十几米高的浏阳河里，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就是这个美女跳河的事件，在当时的浏阳县城里，引起了一时的轰动。有无数的人们为那个姑娘惋惜，有更多的人觉得无法理解。然而却又真真实实地在小小的浏阳县城里发生了。这件事情，对于张平安来说，可以说是个致命的打击。

然而，祸不单行。张平安的儿子也在一次打群架中，被人砍了几刀，身负重伤。派出所的民警同志是在医院的病床边上为他做的笔录。出院不久就被判刑，关进了长沙的劳改农场。张平安的妻子也在此时提出了离婚，好端端的一个家庭，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它四分五裂家破人亡。张平安也因为受到了这样的三重打击，慢慢的就精神失常，继而发疯了……

现在，英俊又在步行街上看到了张平安，就觉得他实在是有点可怜。他连忙从口袋里拿出十元钱给他，说：“平安，买个盒饭吃了就赶快回去！”

张平安微笑着双手接过钱，不住地点着头。

英俊又问了他一句：“你还认识我吗？”

张平安就不加思索地说：“这有什么不认识的，你是细毛。”

英俊见他一下就说出了自己儿时的小名，先是一惊，开始怀疑他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但他又马上放弃了这个想法，并深深地谴责自己。一个人什么不好装，干嘛要去装“疯”呢？他受到的打击还小吗？现在人家都已经这样的惨不忍睹了，你还去怀疑他是真疯还是假疯，你这不是太没良心了吗？想到这里，英俊就从包里拿出像机，拍了几张他的照片。他想，他要把他的照片发到网上去，在论坛里呼吁一下，看有哪位好心的磷矿领导或是政府的哪个部门，可以帮助他解决一些实际困难，使他有个安身之处，以免他继续流落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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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首歌：《念亲恩》

“往事如歌”跟蓝天鸽一起把这首《萍聚》唱完后，台下便响起了一阵紧似一阵的掌声。那些知道他们以前关系的人，更是不停地鼓掌甚至是起哄。于是，整个演艺大厅里，尖叫声呐喊声口哨声响成一片，显得好不热闹。直到他们已经鞠躬谢幕了，掌声都还没有停下来。于是他们只好再次把手牵了，又一次鞠躬致谢。正在这时，“往事如歌”的二女儿靓靓连忙跑上台去，把一大束鲜花献给了父亲，台下的喝彩声才停了下来。

一

英俊跟甘怡婧离婚后，靓靓一直跟着母亲过，但却一直由英俊负责抚养费。虽然父女俩直接接触较少，但感情却很深厚。女儿在长沙读大学的时候，英俊除了按时寄钱给她外，还经常抽空去看她，给她买吃的穿的。有时候兴致来了，还会陪着她逛街，甚至是陪着她不厌其烦地买衣服。因此，他们父女之间的那种亲密关系，就亲得跟兄妹关系一样。

靓靓毕业后，就跟男朋友一起在长沙创业。他们从租门面做服装生意做起，一直做到现在开酒吧开酒店。几年的生意做下来，不但他们之间的爱情有了开花结果，而且到现在已是资产近千万了。

早几天靓靓从香港旅游回来，特地在香港买了一台手机送给父亲。因为靓靓发现父亲的眼睛早已老花了，接电话的时候又总是喜欢看清了电话号码后再接。有时候老花眼镜又不一定就在身边，常常是电话铃声响了半天了，他这边还在睁大眼睛看号码。打电话也很吃力，要么就是老半天都按不完那串号码，要么就是电话都拨出去了，他已经兴高采烈地说了半天，结果对方却说：“对不起，你打错了！”害得他是既要向人家陪礼道歉，又心痛可惜了他的电话费。这还不算什么。有时候正好碰上了那种脾气不好或是心情不好的人，挨几句臭骂也是常有的事。这时候他就会像是吃了只苍蝇一样一脸的沮丧，恨不能把那手机都砸了才解恨。正是知道父亲这样的笑话闹得多了，靓靓心里才一直想着要买一部大彩屏显示大数字的手机送给父亲。

这次在香港导游安排购物的时候，靓靓终于在九龙的一家大商店里看到了一款这样的手机。于是她毫不犹豫地花了五千多港元，把
那款“冠王K608”的“电视手机”买了下来。返回长沙后，便高高兴兴地开车专程回浏阳，把手机亲自送到了父亲的手里。

英俊接过女儿女婿送来的手机后，心里高兴得什么似的。他一再挽留他们吃了晚饭再走，但无奈他们长沙的生意要紧，最后还是只好放他们走人。

自从学会了上网，特别是进入了“浏阳知青家园”以后，英俊就跟老同学田逍遥学到了不少东西。因为田逍遥在单位上是搞采购出身的，是位长年出差在外的江湖老手，经验非常的丰富。爱上网络后，更是会买什么便查什么，甚至还是个网购高手。英俊买相机的时候，就是托他查的相关资料。但他买像单反数码相机这样的贵重物品，还是不敢网购，因为网上的陷阱实在是太多了，他怕上当受骗。

英俊现在拿着女儿女婿送来的手机，虽然说是满心喜欢，但他也想按照田逍遥的方法到网上去查查，去验证一下看靓靓上当没有。

英俊马上打开了电脑，把“冠王K608电视手机”“百度”了一下。那手机的价格和相关信息马上就出来一大撂。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冠王K608电视手机” 的网上价格，最低的只要680元一台，另加50元邮寄费。于是他的脑袋一下子就大了。

“靓靓，你那手机在香港是花多少钱买的呀？”英俊马上打电话给女儿靓靓，问那手机到底是多少钱一台。

“爸爸，这个您就不要操心了，只要您好使用，钱有什么要紧的呢！”靓靓以为是爸爸怕她花了钱心痛。

“靓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您是什么意思呢？”

“你告诉我到底是花多少钱买的嘛！”

“好吧，我告诉您吧，其实也不是很贵，也就五千多港币。”

“什么？你是说五千多港币？”

“是呀！您的意思是不太相信？”

“靓靓，不是爸爸怕你花钱心痛，我要告诉你的是，你肯定上当了！”

“您说什么？我上当了？不可能吧？我确实是花了五千多港币呀！不信您可以拿发票去看呀！”靓靓感到非常地委屈。为了给父亲买这个手机，她花费了心思不说，用几千块钱也不心痛，但父亲怀疑那手机不值那么多钱，好像她做女儿的还欺骗了父亲似的，她的心里就真的有点难过起来了。

“我也是刚刚在网上查了一下才知道的，要不你自己也去查查看，看是不是真的上当了！”

靓靓这才知道，原来父亲说了那么多，就是因为网上的价格与她说的价格不一致。

“爸爸，网上的价格不一定靠谱，那都是商家为了吸引人家去购买，才特地把价格标得很低的。有些根本就是一个陷阱，要么就是‘水货’，要么就是‘山寨版’的，质量上靠不住。我给您买的是正规商店里的正宗‘行货’，质量上绝对没有问题。因此，对于网上的标价，您只能作为参考，不能完全相信。”

“好吧，我也不跟你争了，只要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今后再买这样的东西可要多一个心眼哟！”

“要不这样吧，爸爸，您如果不满意的话，什么时候您到长沙来了，我再专门陪您去买一部您自己满意的好吗？”

“不要了不要了！这个手机就很好用的了，不要再去花这样的冤枉钱了！”

第二天，靓靓就把购物发票传真过来，还特地给易韵打了个电话，倾诉自己一片孝心反而遭受到怀疑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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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思思自从接手经营父亲交给她的工厂后，不但一下子改变了她在家里的地位，而且夫妻之间也很少吵架了。原来家里什么都是贺一安说了算，现在是贺一安什么都要听她的了。这种家庭地位的突然改变，不但让思思有了一种自豪感和满足感，更让她对父亲充满了感激之情。

思思是家里的长女，下面还有三个妹妹。加上妈妈巧容，一家五个女人，因此常被村里的人开玩笑称为“五朵金花”。

因为父亲余木匠的手艺远近闻名，所以家境一直还算可以。思思的书也读得轻松顺利，加上人又长得乖巧，因此一直没有受过什么大的挫折。直到大学毕业后，为了找工作的事情才有点发过愁。

而正是这时，母亲巧容才不得不告诉了她真正的身世。她说她并不是现在父亲的亲生女儿，而是还有一个在县城里当老板的爸爸。

听到自己这样的身世，思思一时接受不了眼前的现实。但又相信母亲不会拿这样的事情跟自己开玩笑。

“妈妈，这怎么可能呢？”

“思思，这有什么不可能呢！”

“你一个乡下人，怎么会认识城里的老板呀！”

“你爸爸以前是下放在我们这里的知识青年，我是怀着你嫁到余家的。”

“那他为什么不跟你结婚呢？”

“他那样做，肯定也是有他自己的难处吧。”

“他这样对你不是太不负责任了吗？”

“都是过去了的事情，还去提它干什么呢？”

“那你还要我去找他？”

“这有什不可以呢？你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呀！”

“如果他不认我，那我该怎么办呢？”

“你先去试试看嘛，你找都没去找他，怎么就知道他不会认你呢？”

于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思思就真的找到了父亲王英俊。

当他们父女俩进行了一番交谈，特别是父亲当场就要给她两万块钱时，她确实是有点被感动了。她知道，当时的两万块钱对于她来说，实在是一个天文数字。他们一家起早摸黑做牛做马累死累活地干上几年，也没两万块钱的收入。但当父亲要她以后尽量不要再去找他时，她除了多少有一点心存感激之外，却对父亲从此不抱什么希望了。她觉得父亲现在已经是第二次婚姻了，要处理好那些关系也确实不容易。她不能因为自己再去给父亲增加过多的麻烦。

于是，思思在父亲介绍她到那家花炮厂去上班之后，就真的再也没有去找过他了。尽管其间父亲因为到厂里来联系业务时，有意无意地看过自己几次，但他们之间并没有更多的直接接触。直到自己结婚生子，她都没有再去麻烦过他。

思思跟贺一安也是自由恋爱后走到一起的。俩人虽然也有一定的感情基础，但贺一安却一直有一种城里人的优越感。虽然对思思为人友善，待人诚恳，又有一种吃苦耐劳的精神和顽强拼搏的韧性很是敬佩，却也常常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有点磕磕碰碰。

就在英俊车祸受伤住院的那些日子里，父女俩才有了更多的接触和进一步的交流。也就是在那段日子里，英俊了解到了更多女儿心中的不快和烦恼。因此也最终促成了他决定要把厂子交给女儿思思去经营。

在思思接手打理的初期，英俊因为没有告诉过易韵，因此也会经常到厂里去看看。他除了手把手地教会她厂里的基本业务外，还常常带着她跑一些重要客户，以便搞好移交，巩固业务往来关系。

而思思更是虚心好学，不懂就问。在与客户的交往中，也是诚实守信，质量第一，客户至上。因此接手的当年，思思就盈利二十多万。

看着女儿接手不到一年，就把厂子搞得红红火火风生水起，英俊也就心满意足，觉得自己应该放得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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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思思不但是个有经营头脑的孩子，而且对英俊也非常孝顺。加上有贺一安的辅佐，厂子家庭都经营得不错，因此很快就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小康生活。由于厂子生意红火，他们不但在步行街的繁华地段买了门面，还又新买了一套住房，准备把乡下的父母也接到城里来住。花炮厂那边也仍有股份。已经有了一部小车，今年还想再买一辆。

但就在准备买车的时候，思思却突然想到了父亲的那部旧桑塔纳。她知道那部车少说也的八九年的时间了，而且还出过一次车祸，被送到修理厂搞过大修，车况已不是很好了。

于是思思想买一辆新车送给父亲使用，然后自己再去开父亲的那辆旧车。当她把这个想法告诉贺一安时，也得到了贺一安的支持。

俩口子自从有了这种想法后，就天天上网查看小车资料。贺一安又是个很懂车的人，而且是个有着上十年驾龄的老司机了，不但对各种小车有所了解，而且开过的车型也不少。根据岳父喜欢户外活动，又爱好打猎的特点，加上年纪也是快六十岁的人了，他就专门查找最适合中老年人开的车型。几经比较之后，并通过一个多月时间的调查了解，最后确定买一款城市越野车，而且首选的就是东风本田CR-V的自动档。

“爸爸，我们准备再买一部新车。”在初步确定了车型后，思思便打电话给父亲。

“好呀！你们钱够不够？”

“钱的事肯定不要您操心了。我们只是想，您现在的那部车子已经很旧了，我们准备买了新车后就跟您换一部开。”

“什么？你是说你们买了新车后，要跟我以旧换新？”英俊听到女儿这么说，心里高兴得像是喝了蜜一样地甜。

“就是。但是又不知道您会喜欢什么样的车型？”

“那就随你们自己定吧，我只要是自动档的就行，因为我的左脚还是不太方便！”

“我们已经初步给您选定了CR-V，是一款城市吉普车。”

“可以可以！只是价格贵不贵？”

“价格也不是很贵，包办牌照大约在25万元左右吧。您看行啵？”

当英俊听到要这个价位时，他的心里真是惊喜万分。他觉得女儿女婿太懂事了，时刻都在为他着想。

“我看还是不要买这么贵的吧，车子太好了难得招扶。”

“价钱不是问题，只要您喜欢就行！”

“那我自己再上网查查看，确定了我再告诉你们！”

就这样，英俊在得知这一消息后，马上就上网开始查询那款型号的车子。自己觉得比较满意后，又专程开车到长沙的4S店去参观了解此款车型的基本情况和其它性能。回到家里，他又找朋友借了一辆CR-V开了几十公里，感觉非常满意。因为在他看来，这款车型不但内部空间很大，而且比轿车要高，底盘也很高，驾驶起来感到视野开阔，乘坐舒适。特别是像他那样经常要到乡下去打猎，去参加各种户外活动的人，有了一款这样的车，今后就再也不必担心路况不好刮到底盘的事了。

英俊于是回信要思思就买这款车了。并且把这个消息也告诉了长沙的二女儿靓靓。靓靓夫妇俩听说思思要给爸爸买新车，就立马开车到了销售CR-V的4S专卖店，提前联系购车事宜。当他们了解到这款车上市三年热销三年，而且现在4S店没有现车提，而订车需先交一万元订金，然后还需排队等三个月后提车时，把英俊急得什么似的。最后经她们和4S专卖店协商，同意加价三千元再等一个月提车。

但英俊听到这样的结果后仍等不及，他恨不得立刻就能将车子开回家来。靓靓他们见父亲的心情这样急切，就又通过各种关系去找熟人帮忙，最后确定在三天后提现车。

到了提车的那天，本来一直下雨的天气也突然放晴了。英俊把易韵和宝宝都叫上，由大女婿贺一安开车，加上思思一行五人，就直接向着长沙的4S专卖店出发了。

等他们几个人到达4S店时，靓靓俩夫妇早就在那里恭候多时了。

于是，思思在销售顾问小姐的带领下，去办理交钱手续，这边就安排人进行新车检测。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等待，等一切手续都办妥了，英俊才接过销售顾问小姐递过来的锣锤，在那面铜锣上“嘭”地敲了一下，表示他已购车成功。这时，销售大厅里的其它工作人员则报以热烈地掌声。

提车后，靓靓夫妇又在自己的酒店里安排了饭局。还是头一天，他们就跟酒店的领班打了招呼，要他们给自己预留了包房。于是，一家人喜气洋洋笑逐颜开其乐融融地一起共进午餐。

“爸，您现在高兴了吧，有了这样的吉普车，跑跑一般的山路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了！”大家坐定后，靓靓就这么对爸爸说。

“肯定肯定，还是你们替我想得周到！记得那次我和一起下放在中塅的几个知青回原来插队的地方去，天又下雨，路又打滑，不到十公里的路程，结果开了四十多分钟，真是提心吊胆，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英俊也记忆犹新地发表着自己的感慨。

“只是，您现在年纪大了，无论什么时候，开车还是要慢一点为好！”思思就这样提醒父亲，一定要注意行车安全。

“知道知道。以前还有点充老师傅，喜欢开快车，现在不知是什么原因，反正是越开越觉得有点怕了，也许真的是年纪来了吧！”

一家人正这么热热闹闹地说笑着，服务员小姐就开始上菜了。一盘一盘地端上桌来，既有海鲜家禽之类的鱼肉大菜，也有青菜莴笋之类的素菜，倒也吃得清爽可口。

吃完饭后，靓靓叫服务员过来签单，英俊就笑着说：“看来你们做事也蛮规矩的呀，在自己的酒店里面用餐，手续上一点都不马虎！”

“爸，这您就不知道了，虽然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但手续上还是少不得的，不然的话，餐厅里怎么算帐呢，那管理上不也乱套了吗？”

“正确，正确！是应该要这样做的！还是你们的管理比爸爸有水平！”

等靓靓签完单，那服务员小姐就轻轻地说一声：“谢谢了，王总！”然后低着头走开了。

这时，英俊也跟着那位服务员小姐走了过去。他对着那服务员小姐一笑，说：“让我看看，一共消费了多少？”

那服务员小姐就把菜单递给他看了看，这才知道一共花了两千多元。

英俊就回过头来对靓靓说：“靓靓，你们在长沙真好赚钱呀，就这么几个菜，你签单都要两千多元？”

“爸，瞧您说的！你知道吗，这些海鲜可都是从海南那边空运过来的呢，光是运费就已经不秀气了！”

“好吧，我不乱说了，能够赚钱就是本事，也是好事！在当今这样的社会，谁又不是为了几个钱呢！不说了不说了！”

出了餐厅，英俊就急着要往回走。靓靓他们见爸爸回家心切，又是买了新车，也就不再挽留。只说：“爸，开新车回去，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呀！”

“我不开新车，我不开新车！一安，新车还是你开吧，我还是先开我的桑塔拉！”

就这样，英俊还是开着他的旧桑塔拉，然后跟在贺一安开的CR-V后面，一路滔滔地回到了浏阳。

把新车开回去的当晚，英俊激动得一夜都没有睡好觉。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想到思思他们白手起家终于也有了今天，想到他们对他的一片孝心，想到自己又要开上女儿送给他的新车，英俊忍不住流下了激动的泪水。那泪水不但打湿了大半个枕头，也打湿了英俊那颗惭愧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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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转眼间又到了中秋节。这是一个天上月圆地上人圆的日子。各商店超市的生意好得不得了。尤其是那月饼，尽管一般都价格不菲，却照样是卖得发疯。不但如此，各宾馆酒店也不遗余力地加入到月饼推销大军里来，把个月饼市场搞得鱼龙混杂，不但是花样层出不穷，包装花里胡哨，而且价格也高得离谱。把个好端端的中秋节都搞得变了味了。

在英俊的记忆中，他们儿时过中秋节时，家里的大人要先祭月拜月，然后全家人再团聚在一起，吃一餐丰盛的团圆饭。饭后才开始吃月饼。也不一定每个人都有一个。一般都是由他妈妈亲手把那有限的几个月饼分了。而且是有多少人就把月饼切成多少份。即使有的人当时不在，也要留给他一份，取的就是那个团圆之意。然后大家才津津有味地慢慢品尝那月饼。

这就是英俊所记得的传统意义上的中秋节。能够过上一个这样的中秋节，对于儿时的他们来说，其高兴的劲头并不亚于过年。因此很多年后，英俊都一直认为，只有那种传统意义上的中秋节，才能算得上是一个有意义而且有内涵的中秋节。

但现在的中秋节却已经完全变味了。不但充满着商业气息，而且充满着铜臭味。月饼越卖越贵，却一点都不好吃。包装越来越漂亮，却一点用都没有。商家自然是赚得盆满钵满，但消费者却亏得心痛。但又谁都不肯在人情上认输。因此，再贵的月饼最终也还是有人去买。

还是在中秋节的前几天，靓靓为了表示对父亲的一片孝心，特意在长沙的五星级大酒店订了680元一盒的月饼送给英俊。

“爸爸，给您拜节了！”就把那包装精美的月饼递给父亲。

英俊自然是乐不可支地接了过来，“难得你们的一片孝心，瞧这包装就知道，一定花了你们不少钱吧！”

“钱算什么呀！只要您高兴就行！”

“钱对于你们，也许是不算什么，但对于没有钱的人来说，那可就不得了啦。所以，你们也要学会常将有日思无日，莫把无时当有时。那钱，还是省着点用吧！”

英俊是那种当面拆包封的人。他先是看了看包装盒上的标价，然后又打开看了看里面到底有几个月饼。

“哈哈，680块钱一盒，一共八个月饼，八八六十四，五八得四，要合85块钱一个！像这样大小一个的月饼，我一口就能吃掉一个，一口就吃掉了85块钱，你们说这是不是也太奢侈了呀！”

“爸爸，有您这么计算着吃月饼的吗？”

“没有，没有，肯定没有！”

于是一家人都开怀大笑起来。

其实，英俊的心里比谁都明白。这些吃起来和普通月饼并无二致，甚至还不如普通月饼好吃的月饼，卖的也就是一个漂亮的包装。而孩子们送给他的，其实也就是那份心意。既然现在的中秋节都变成了一种形式，他又何必再吹毛求疵地去讲究什么内容呢！

但英俊又还是有点心痛他们花的那些冤枉钱。既然送礼也只是个形式主义了，那么真到了过时过节的时候，多打几个电话问候一下，或是平时常回家看看，不也是一样的孝顺吗？

靓靓他们在家里坐了一会儿后，因为长沙那边事情多，也不肯吃了中饭再走，就匆匆告辞了。

没过多久，思思和贺一安也带着彬彬来拜节了。但他们送给英俊的不是月饼，而是一台新电脑。

思思还是上次来看父亲的时候，父亲正在上网发帖。也可能是那台电脑的配置太低，也可能是网速太慢，因此那帖子老半天都发不出去。于是一个劲地埋怨自己的电脑不行。

思思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因此，趁着这次中秋节，她特意不去买月饼，而是买了一台新电脑送给她父亲，想给他一个惊喜。

“爸爸，我和一安都觉得送月饼有点俗套，花了钱又不实惠，就干脆给您买了一台新电脑，不知道您合不合适？”

“合适！肯定合适！思思真的是爸爸肚子里的蛔虫，简直是想到爸爸的心坎里去了！”

英俊于是就去搬弄那新电脑，并在思思和贺一安的帮助下，很快就把那台电脑装好了。

看着摆在桌上的新电脑，英俊的心里像是乐开了花一样。显示屏由原来的19寸换成了22寸。硬盘也由原来的50G变成了现在的500G。内存原来是512M，现在也是1个G了。然后上网一试，感觉网速比以前也快了许多。特别是那500G的硬盘让英俊高兴，因为他再不要担心照片没有地方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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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首歌：《朋友》

什么是朋友，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理解。有一个段子说：“一起渡过江；一起扛过枪；一起下过乡；一起分过赃；一起嫖过娼……”认为这就是“朋友”。

这当然只是笑话。这是一些无聊的人，出于精神上的空虚，而对“朋友”这两个神圣字眼的调侃和亵渎。

其实，朋友就是放在门弯角里的一把伞。平时你也许根本就不会想起它，但真正到了下雨的时候，拿出来就能够管用。

一

招工后第一次休探亲假回家，英俊就碰见了“包老哩”。自从那次大围山林场一别后，算起来也有几年的时间了。因此这次见了面后俩人就聊了很久，并向英俊讲述了他个人情感方面遭遇到的曲折经历。

“包老哩”下放到大围山林场后，就开始跟人学做木匠。他们一般都是在林场场部的大厅里做事。左边是个医务室，医务室里有位刚从湘潭卫校毕业，但却长得非常漂亮的张医师。那张医师名叫张玉春，是林场职工子女，十七八岁的年纪，又长的如花似玉，被林场的职工称为“第一美女”。两个年青人经常相处在一起，一个喜欢唱，一个喜欢听，慢慢地就擦出了爱情的火花。于是干柴遇到了烈火，一发而不可收拾。两颗年轻而又不甘平庸的心，一下子像是插上了理想的翅膀，开始向往更加广阔的天空。

不料却遭到了张玉春父亲的坚决反对，他死人都不同意他们相好。但私下里俩人却一直来往不断。英俊那次在县城里打了群架，跑到“包老哩”那里去躲避时，就多少知道一点他们之间的事情。

后来“包老哩”招工到了浏阳县运输公司工作，俩人的关系便迅速升温，曾一度发展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却不料“包老哩”因为在采购方面被人蒙骗，给公家造成了一定的经济损失，被单位作了除名处理。不仅如此，他还被追究刑事责任送去劳教两年。

“包老哩”被送去劳教时，曾含着眼泪对前来送他的张玉春说：“玉春，我不是坏人，我是上了别人的当，被别人害了，你一定要等我呀！”

张玉春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两眼噙着泪水不住地点着头。

在“包老哩”劳教的两年时间里，张玉春除了去看过“包老哩”几次外，其余时间却一直书信不断，不但给了“包老哩”很多精神上的安慰，而且还鼓励他好好改造，争取早一点出来。作为还只明确了恋爱关系的张玉春来说，她的那种不离不弃和真心等待，也算是对得起“包老哩”了。

也正是有了张玉春的那种精神安慰和感情寄托，“包老哩”才没有自暴自弃。通过他的努力改造，结果被提前半年释放。但出来后两眼一抹黑，饭碗也丢了，文化又不高，因此也不好找什么事做。万般无奈之下，只好重操旧业，只身重回大围山林场，继续做他的木匠。虽然这样一来，他又可以和张玉春朝夕相处了，但张玉春的父亲却仍然像一堵墙一样，一直横亘在他们中间，使他们始终不敢表现出过分地亲妮。于是只好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表面上看起来，他们好像是什么关系也没有了。但是暗地里，他们却好得如胶似漆谁也离不开谁。

因为“包老哩”的手艺非常好，加上做事又勤奋，而且还喜欢一边做事一边哼几句花古戏，所以很受林场的人欢迎。于是，木匠工夫一个接一个，他嘴里的花古戏也一直没有停过。就这样自娱自乐，又时常能和张玉春呆在一起偷偷地幽会，日子也就过得非常惬意。

几个月如胶似漆的日子过下来，张玉春发现自己怀孕了。当她把这个消息告诉“包老哩”后，两个年青人是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他们的爱情终于有了结晶，担心的是怕张玉春的家里不会同意。于是张玉春就跟“包老哩”商量，要“包老哩”先回县城里去，然后再请个媒人来正式提亲。
  “包老哩”对张玉春的话当然是言听计从。他马上就回到了县城里，并把他和张玉春的事情跟父母亲讲了。父母亲见张玉春那姑娘那么有情有义，于是，马上请了原来的同事，且以能说会道著称的唐满，跟“包老哩”一起上大围山林场，到张玉春家里去提亲。当俩人走进张玉春家，并向她的父母讲到提亲一事时，张玉春的父亲就大发雷霆了。他恶狠狠地对“包老哩”说：“你一个劳教犯，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还想讨我女儿做媳妇，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痴心妄想！”

张玉春的父亲是个五大三粗的林场工人，不但说话蛮横无理，而且马上就下了逐客令。并警告自己的女儿，如果再跟“包老哩”来往，就要打断她的腿！

真是“秀才见了兵，有理讲不清。”那唐满就是浑身长的都是嘴巴，你碰到像张玉春父亲这样的一个蛮人，那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包老哩”和提亲人唐满吃了闭门羹后，就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张家。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张玉春的肚子也在一天天大起来。但她深爱着的“包老哩”却被父亲赶走了，不敢再踏入大围山林场一步。

仿佛天空中没有了灿烂的阳光，好像夜空里没有了明媚的月亮，张玉春整天都是以泪洗面。心里有好多话却无法向谁诉说，渴望见到心上之人，但她又远在百里之外的县城。而自己怀孕的消息又不敢告诉父母，因为父母对她寄予了太多的希望。她的心像针扎了一样鲜血直流疼痛难忍。但她的肚子却在一天一天地大了起来。

眼看着纸就要包不住火了，她的心情也愈加地错乱迷离。她已经处在一个进退两难进退维谷的艰难境地。跳下去可能就是一个万丈深渊，她可能会从此万劫不复，但却也可以从此万事大吉，一了百了。但她更希望能够回头是岸。因为她还年轻，因为她还一直爱着她的“包老哩”，因为她还不想就这样一走了之。

这年的冬天特别寒冷，天上不时地飘着雪花，树上的枯叶也随着雨雪的摧残旋转飘落。张玉春一个人呆在医务室里，心里感到格外地凄凉，仿佛孤独无助都一齐向她袭来，死神也在一步步地向她靠近。于是，巨大的思想压力使她的精神完全崩溃了，她突然想到了死！

但她又不想因为自己的死而连累了“包老哩”。于是先后写了三封遗书，一封写给林场领导，一封写给自己的父母，一封则通过邮局寄给了“包老哩”。

把这些事情都做完了后，那天晚上，她换上了第一次见“包老哩”时所穿的衣服，对着镜子细细地梳妆打扮了一番，然后不顾一切地一口气吞下了一百片安眠药。她突然觉得自己一下子就空了，只剩下了一个躯壳。她的心在慢慢地往深渊里沉，一直不停地往深渊里沉……

第二天一早，张玉春的父母一直不见女儿回家吃早饭，就到医务室去喊她。敲门后也不见开门，喊她也不见响应，于是感到大事不妙，马上一脚把门踢开。走进去一看，只见张玉春仍然静静地躺在被子里。她直挺挺地躺着，像是还在安祥地酣睡，但用手一摸她的身体，身上已经冰凉，没有半点生命的迹象了。

于是满屋里乱作一团。在两位老人呼天抢地的嚎哭声中，有人发现了放在书桌上的遗书。

张玉春的父亲含泪看完遗书后，早已经是泣不成声了。突然，他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天啊，你这个遭枪杀的‘包老哩’，是你逼死了我的女儿！”

于是，一家人马上到公安局派出所去报了案。张玉春的父亲还十分肯定地说：“是那个劳教犯‘包老哩’强奸了我的女儿，然后又把她逼死了！你们可要为我们作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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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也就是在张玉春自杀后的第二天下午，“包老哩”正坐在火缸前烤火，突然有两个城关派出所的干警来到他的家里，也不问什么原由，就一铐子把“包老哩”铐到了城关派出所。

可怜那“包老哩”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都不知道是哪里刮风落雨，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把他抓到派出所来。

到了第三天，“包老哩”的父母突然接到一封从大围山林场寄来的信，拆开一看才真相大白。

这是一封张玉春写给“包老哩”的来信。信中讲明她和“包老哩”是自由恋爱。她非常爱“包老哩”，而自己的死正是因为爱“包老哩”而遭到了家人的反对，因此她要以死来对家里对她们婚姻的干预表示抗议。她还一再表示，自己的死与“包老哩”无关，完全是她自己决定的。她还说，如果有来世的话，她在来世一定还要做“包老哩”的妻子。

“包老哩”的父母看完来信后，马上就交给了城关派出所的陈所长。陈所长一看到这封信，就打电话到大围山林场了解核实情况。在书证情况属实，张家又不能举证的情况下，派出所也就只好放了“包老哩”。
  “包老哩”回到家里知道了真情后，失声痛哭了一场。他悔恨自己软弱无能，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心爱之人。虽然她在信中一再表明她的死与他无关，但在他看来，其实他就是那个残忍的杀手。

但人死又不能复生，他只能是在心里默默地凭吊自己贞烈的爱人了。

张玉春死后一个星期，她的家人就把她埋葬在林场旁边的一座山岗上。“包老哩”打听到这个消息后，就决定一定要到她的坟上去吊唁一番。但张玉春的父亲却放出话来：如果“包老哩”胆敢再到大围山林场来，他就要一顿乱棍打死他！

“包老哩”听到张玉春的父亲放出这样的话来后，自然是没有了一点底气。因为他知道张玉春的父亲不但是个蛮横无理的人，而且力大如牛。听林场的人说过，他一个人能从山上把两百多斤的矿木筒背下山去。而且还会武功，在林场是个人见人怕的人。“包老哩”虽然对他感到十分地害怕，但因此就不去吊唁他的心上人，他又于心不甘。

正是在这犹豫不决的紧要关头，正好碰上英俊回家休探亲假。于是“包老哩”又像是遇到了救星一样，不但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跟英俊讲了，而且还一定要英俊陪着他到大围山林场去走一趟。

想到“包老哩”一来是自己瓜棚搭柳树的亲戚，二来是自己落难的时候曾经被他热情接待过，三来是他们这种纯真的爱情也确实打动了他也感动了他，四来是自己习武十多年，却从未与人交过手，因此也想借此机会去会会张玉春父亲的武功。于是，英俊就爽快地答应了“包老哩”的要求。
  
第二天，“包老哩”带了三牲和香烛钱纸，又带了两桶袋的雷鸣爆竹，就和英俊一起出发了。他们先坐车到东门镇，然后走路上大围山。刚刚走到大围山脚下时，就见“包老哩”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嚎啕痛哭，嘴里不停地呼喊着张玉春的名字。

“‘包老哩’，坟地都还没有赶到，你就哭成这个样子了，我们还有几十里山路要走呢！”

于是英俊就把“包老哩”扶起来，俩人抓紧时间赶路。这时他才慢慢走起来，但每走几步，他就叫一声张玉春的名字，然后放一个雷鸣爆竹。

英俊也被“包老哩”这种情感深深地打动了。

经过几个小时的步行，他们终于找到了埋葬张玉春的那座新坟。坟前没有花圈也没有墓碑，就像一个幽灵一样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既像是在诉说着这个社会对墓主人的不公，但更像是她在另一个世界里对她心上人的热切期盼。

跪拜在墓前，“包老哩”感情的闸门再一次打开了，只见他伤心地扑倒在张玉春的新坟上叩头不已，撕心裂肺地痛哭流涕。那种阴阳两隔生离死别的悲惨场面，看得英俊都忍不住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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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包老哩”痛哭流涕伤心不已的时候，英俊则帮他摆上三牲，并点燃了插在坟前的蜡烛。他将纸钱三张一分三张一分，然后依次不停地递到“包老哩”的手里。“包老哩”则一边烧钱纸一边阴阳两隔地和张玉春说着自己的心里话。

“玉春呀，你不是喜欢听我唱的花古戏吗？今天我特意来看你了，就唱一首《杨立贝》给你听吧！”“包老哩”边哭边唱，直唱得情深意切催人泪下。

就在他们祭拜完毕，点燃鞭炮准备离开的时候，只见一条大汉手持扁担朝“包老哩”冲了过来。“包老哩”吓得连忙躲到了英俊的身后。只见那大汉嘴里大吼一声“你这个畜牲！”操起扁担就朝着“包老哩”的头上打来。

说时迟那时快，英俊马上一个“捆布手”(武术动作)，把那劈头盖脸打来的扁担夺下，又一个蹭步直插对方的胯裆，使对方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包老哩”见此情形，就马上对张玉春的父亲说：“张叔，这位是我叔叔王英俊，是浏阳县城里有名的武术教头。”

英俊见对方也不抵抗，也就适可而止，见好就收。他马上就松开被他擒住的张玉春父亲，然后朝他打了一个拱手，和气地对他说：“张大哥，小弟失礼了！我也是陪着‘包老哩’来吊唁亡者的。千错万错，来人不错。我们只是来悼念你的女儿，并无恶意。人死不能复生，你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你也不能因为自己悲伤就错怪了他人！有些事情是只有坐下慢慢解释，才能说得清楚的！”

也许是张玉春的父亲认为英俊的话说得在理，也许他是因为败在英俊的手下觉得没有面子，于是他一言不发地收起扁担就走人了。

等“包老哩”把吊唁的事情办完，已经是吃晚饭的时候了。于是他找到大围山林场原来的同事汤哥家里，提出要在他家里吃晚饭并借宿一晚。汤哥便满口答应下来。

这时张玉春的妹妹张玉秋来找英俊，说是她父亲要他过去吃晚饭，并有事要跟他商量。虽然英俊也不知道张玉春父亲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是在“包老哩”的极力要求下，他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张玉春父亲的家就在林场场部的旁边，屋子里的摆设虽然比较简陋，但却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看得出女主人是比较爱整洁的。等英俊走进屋子时，已经有六碗菜摆上了桌。由于一天的劳累到这时还没有吃中饭，英俊的肚子早就开始闹意见了。于是既来之也就不讲什么客气，坐上桌就开始吃饭喝酒，很快的就把肚子填饱了。等到喝茶的时候，英俊才慢慢的打量起他们来。

张玉春的父亲虽然生得五大三粗的，但面部五官还算可以，威严中透着一种慈祥。张玉春的母亲是个典型的家庭妇女，朴素得没有一点虚假。张玉春的妹妹张玉秋已满十六岁，正在官渡中学读高中，是个长得很醒气也很水灵的大姑娘了。墙壁上的相框中有一张张玉春生前的照片，看上去确实是长得如花似玉，据说还有一米六五的身高。张家突然失去这么一个爱女，其悲痛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

“张大哥，不知你叫小弟过来有何吩咐？”喝完了茶，英俊就这样问张玉春的父亲。

“反正人也已经走了，我也看得出来，‘包老哩’对我女儿还是一片真心的。事已至此，我们什么要求也不提了，但还是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请‘包老哩’无论如何都要答应！”

“你有什么要求就请讲吧！”

“既然玉春说下辈子都还要嫁给他，而他们这辈子又没有缘分，就是现在这样走了，却连名份都没有一个。因此我想，要‘包老哩’在我女儿的坟前立一块碑，上面要写上‘亡妻张玉春之墓’，而且落款要写上‘包老哩’的名字！”

“这个要求一点都不过分，而且也应该做到！”英俊当场就替‘包老哩’答应了下来。

回到林场汤哥的住处，英俊却一直没有见到“包老哩”的人影。问他哪里去了，汤哥说他也不知道。英俊便开始有点紧张起来，担心会不会出什么事情。但过细一想，又觉得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于是洗脚上床睡觉。等到英俊一觉醒来，才发现是“包老哩”已经走到了床前。

“到哪里去了，这么晚才回来？”英俊问。

“哪里也没去，是陪玉春打讲去了。”“包老哩”说。

于是，英俊就把自己跟张玉春父亲谈话的内容告诉了“包老哩”。“包老哩”听说是这样的要求后，也就满口答应了下来。其实这也是他求之不得的唯一心愿了。

回到浏阳城里三天后，“包老哩”又来找英俊。他说张玉春的妹妹张玉秋找到他家里来了，要住在他家并说要嫁给他。这下可把“包老哩”吓得不轻。他马上叫玉秋跟着自己到汽车站去，然后亲自送她回到了大围山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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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那还是好几年前的时候，一天，英俊突然接到程旭打来的电话，要他开车到长沙中南大学门口接他，一起回湘潭纺织厂一趟。英俊当时很是纳闷，自己吃劳保都有几年了，现在突然要他赶到湘纺去，会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

但既然是程旭要他去，他就会什么价钱也不讲。于是开着那部桑塔纳一路狂飙。车到长沙接了程旭后，两人又一路顺风地来到了湘纺。但一路上，程旭却很少讲话，而且神情显得非常苦闷。英俊见他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也不好过多地打扰他。于是一心把自己的车开好。

到了湘纺的大门口一看，才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工厂的大门被树和竹跳扳门板之类的东西堵了个结结实实。他们的车子开不进去，只好停在了路边。

下车后向旁边的人一打听，才知道是厂里的工人们在闹事了。

有几个老工人守在大门口，据说其中还有两个是重病在身的病号。他们手里打着横幅，上面写着“我们要吃饭，我们要工作！”“谁把我们的工厂卖了，我们就和谁拼了！”之类的口号。

程旭这时才对英俊说：“厂里己经改制了，百分之八十的职工都下了岗。”

“哦，原来是这样，难怪会有这么多人闹事了。”

英俊从程旭的口里得知，工厂已经卖给了香港老板。香港老板在一万多职工中只挑选了一千多人上岗，其余剩下的则全部下岗。也包括程旭这个分厂（即以前的车间）的书记。这些堵门的都是五、六十年代进厂的老工人，有的还是五十年代从上海内迁到湘纺的老工人。工厂不景气后，他们连退休工资都领不到。个别家庭困难的户子，有时甚至要到菜市场去捡菜叶子当饭吃。

正是在这种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老工人们才自发地组织起来，他们通过游行、静坐、甚至是堵国道等过激行为，以引起上级领导的重视。有一次堵了国道，汽车排成了十几公里的长龙，半天都不能通行。结果是市委的领导来了，交警来了，公安局的人也来了。但却最终不能解决问题。最后只好调用医院的120救护车，把那些老人和病号抬上救护车拖走，这样才疏通了道路。

程旭又跟英俊说：“像湘纺这样的企业，不改制也不行，光是厂里借银行的贷款就有一个多亿，而且每个月连利息都还不上，早就已经资不抵债了。”

这时英俊才知道，程旭这次要他到厂里来，就是帮他办提前退休手续的。

“这也是我能够帮你办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程旭有点无奈地对英俊说。

“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无微不至的关心！只是你自己怎么办呢？”

“我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就这样，程旭在湘纺改制时帮英俊办了提前退休手续，而自己的前途命运到底如何，却还不得而知。

后来，英俊买了新车要到长沙来上牌照，他第一个想要见的人就是程旭。不但如此，他在来长沙前，还专门买了几件浏阳的土特产品放在车子的后备厢里，准备见了面后送给程旭，也表达一下他对他的感激之情。

靓靓知道爸爸要来长沙上牌照后，也很想在老爸面前表现一下。因为她知道爸爸很少来长沙，有时候有事到了长沙也是来去匆匆的，很少麻烦女儿。所以这次听说老爸要来，就早早地在徐记海鲜酒楼订了个包房，免得他在自己的酒店吃饭她签单时，又看菜单又说闲话。

英俊知道后就在电话里回说：“还是我的女儿懂事。不过，既然你已经请了我，我也还想请两位客人，到时候记得多加两个座位就是。”

靓靓就说：“好说好说，只要是爸爸的客人，莫说是加两个座位，就是加一桌都行！”

英俊就马上打程旭的电话，并约好时间到他家里去接他们。

英俊把车子开到长沙后，就把上牌照的事情交给了靓靓和女婿。自己则开了他们的车到中南大学去接程旭。

人中禾火

回复 57# 人中禾火

在中南大学门口等了几分钟后，程旭就出来了。但英俊却一下子没有认得出来。也只几年的工夫，程旭看上去就跟以前是判若两人。他不但是人显得老了，而且也比以前瘦了很多，脸上开始有了老年斑，头上也已经秃顶了。跟他握手时，他的大手虽然仍很有力，但却布满了老茧，显得很是粗糙。一看就知道近年的日子一定过得不够顺畅，甚至是比较艰苦。

望着眼前的这位朋友，英俊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于是俩人相对无言。

“怎么不把嫂子一起叫上呢？”沉默了一会，英俊就这么说。

“她就不去了吧，劳你这么有心，我就当个代表。”

“不行不行，你一定要把嫂子也一并请来，我事先不是跟你说好了的嘛！”

“英俊，你心意到了，等下我回去了转告你的意思就是了。她比我还不如，自尊心特强，你就是请了她，她也不一定会去的。”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到时候要是嫂子怪罪下来，你可要帮我担戴一下哟！”

“那我们就上车走吧！”

等他们赶到徐记海鲜酒楼时，正好靓靓他们也来了。

靓靓就叫了声“程伯伯好！”

“这不是靓靓吗，都长得快认不出来了！程伯伯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呀！小时候抱都不知道抱过你多少次呢！” 程旭就分别跟靓靓和她的爱人一一握手。

走进包房坐定后，服务员就开始上菜了。于是大家一边吃海鲜一边聊天。

“英俊，我不得不佩服还是你有眼光！”
酒过三巡，程旭的话匣子就开始打开了。

“怎么能够这么说呢？没有你老兄的大力支持，就不会有我英俊的今天！”

“此言差矣！如果当初我阻止了你，你也就会跟我一样的下场。那你还不会恨死我了？”

“其实我也是一时冲动。甚至也可以用你当初的话说，我是在逃避！但想不到的是，我却因祸得福了！”

“这就是所谓的命也！我呢，自以为自己还多少读了一点书，心想只要自己努力奋斗，前途就一定会是光明的。你呢，自以为自己没读什么书，就不怕破罐子破摔。但最后的结果如何？你破罐子破摔成了家财万贯的个体户，我努力奋斗却被共产党一刀切了！”

“程旭，我们不说这些了，来，干杯！”

“好，我们干杯！”

于是，两个人把手中的酒杯碰得“叮当”直响。

“还是有些段子说得好：东不管西不管酒管（馆），好也罢歹也罢喝(活)吧！” 程旭显然是有点醉意了。

英俊其实是很久都没有端过杯子了，但今天看到程旭已经有了一些醉意，就更不去敬他的酒了。

俗话说：“酒后吐真言”。程旭今天也正是借着酒兴，才说出了自己从未向别人倾诉过的心里话。英俊也是从程旭的那些谈话中，知道了他那次帮他办了因伤病提前退休的手续后，他自己也就接着办了买断手续。几十年的工龄，大小也是一个分厂的书记，但两万多块钱就把他一刀切了。因为离拿社保工资还有几年，那两万多块钱除了买养老保险后，已经是所剩无几。他唯一的儿子也已经下岗，一家三口全靠老婆一千多元的工资维持生计。他自己又一直是搞行政工作出身的，现在走向社会，又无一技之长，因此要找个事做都很困难。最后还只好投靠八十多岁的老娘，在老娘的努力下，在中南大学的学生公寓找了一个守卫门的工作，并负责全栋楼的卫生打扫。不但工资很低，而且非常辛苦，还不好意思告诉别人，更怕熟人知道他当书记人，最后还只落得个这样的结局。加上儿子找工作时又有点挑三拣四，钱多的工作找不到，钱少的工作又不想干，所以一直是高不成低不就，到现在都还没找到一个稳定一点的工作。父子俩也常常为这样的事情发生争执，因此日子过得很不顺意。

听到这些，英俊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怪程旭为什么不把自己的困难告诉他？也恨自己只顾埋头自己的生意而忽视了对程旭的关心！他在心里骂自己太不应该了，在他的朋友最困难最需要别人关心帮助的时候，他却没有向他伸出过援助之手。而现在想帮助他，但又怕这样会伤了他的自尊心。他真的觉得自己不知如何是好！

把程旭送回家后，英俊便连忙打开后备箱，把那几件浏阳土特产交到了程旭的手里。

人中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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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这天，“来富”回到它的狗窝不到半个小时，就开始发疯一样地乱叫乱跑乱撞。养狗几十年的经验告诉英俊，“来富”肯定是被毒狗贼用毒药毒倒了，而且是刚刚开始发作。

于是英俊马上开车到兽药店去买解药“阿托品”。但是，等他买好药回到家里一看，“来富”已经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永远地离开了它依恋的主人。一看到“来富”垂死挣扎前留下的痕迹和死后那痛苦不堪的样子，英俊真的是伤心得想哭。

英俊从小就非常爱养狗，而且对狗十分地痴迷。为了培养出一条优秀的猎犬，他特意买了一条母猎犬养在家里。等到那母犬发情时，便租来一条美国斗狗“比特犬”与其配种，这样才得到这条优秀的土洋合作的好猎犬“来富”。
这“来富”集父母的优点于一身，不但长得头大方正皮毛光滑，而且全身肌肉发达骨骼粗壮。爆发力也极强，嗅觉又十分灵敏，两颚结实有很强的咬合力。是一条耐力超群，身体素质很好的猎犬。因此无论走到哪里，那怕是只叫一声，都会给人一种威武雄壮凛然不可侵犯的感觉。而尤其讨英俊喜欢的是，“来富”那种对于主人的绝对忠诚和乖巧听话。
  “来富”刚出生的时候，与其它的土狗并没有什么区别。但长到三个月后就比其它土狗有了明显的优势。它爬山的时候显得体力充足，而且不怕疲劳。但“来富”却是个早熟品种，发育得非常快。有时候，英俊常常会发现它莫名其妙地躁动不安起来，甚至开始不停地叫唤。那叫声长一声短一声的，毫无规律可循。特别是在见到了异性狗后，那种失魂落魄情意绵绵的劲头，简直让英俊的任何指令都开始失灵了。

有一次，英俊带着“来富”去爬西湖山。当走到山脚下时，看到一对情侣狗正在调情玩乐。那只大公狗看到“来富”那虎视眈眈的样子，生怕它会搅了它们的好事，顿时猛扑过来，骑在“来富”身上一阵撕咬。首先，“来富”还以为它是闹着玩的，以为只是同类相见后的一种友善而相互追逐嬉戏。因此对那只大公狗的挑衅也就没有理睬，而是任其侵犯。加上“来富”还只有六个月大，而且从来没有跟同类打过架，现在碰到这样的情形，也是不知所措。

但站在一边的英俊却有点看不下去了。他连忙向“来富”发出一个进攻的指令，只几秒的时间内，“来富”就向那条大公狗发起了反攻。它反转一口就咬住那条大公狗不放，直痛得那狗“汪汪汪”地叫个不停。

“来富”的两颚是非常强壮有力的，其咬合力就像它的父亲“比特犬”一样，是其它狗的三倍以上。因此那狗被“来富”一咬，当时就像条死狗一样“呜呜”地呻吟，夹紧尾巴倒在了地上，而且还看得见有鲜血从它的脖子上流了出来。

这时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有人说大公狗马上就会被咬死，有人则叫英俊赶快把“来富”牵开。但任英俊怎么向“来富”发号施令，这时都已经失灵无效了。

正在这生死搏斗之时，有一位挑泉水的老伯挑水从这里经过，英俊连忙花二块钱跟那老伯买了一桶泉水，朝着“来富”的头上猛浇下去。突然受到凉水的惊吓，“来富”才猛地一缩身，并松开了口。于是，它抖了抖身上的水珠，马上回到了英俊的身边。英俊则赶紧用绳子拴住了“来富”，生怕它还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这时，那只大公狗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紧夹着尾巴“呜呜”地叫着败下阵来，然后连看都不敢看“来富”一眼，就惊恐万状地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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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条母狗不但没有走，而且摇摆着尾巴在“来富”的身边转来转去地大献殷勤。也许真的是人兽相同，狗们也一样地“美女爱英雄”，而“英雄”又难过“美人关”，因此“来富”在那母狗的勾引下，也显得躁动不安起来。英俊便下意识地把拴住“来富”的绳子解开了。

却不料这脱缰之后的“来富”见到那母狗后，就如同干柴碰到了烈火。“来富”不顾一切的冲到那母狗的身旁，先是嗅嗅母狗的屁股，然后找准机会一跃而上，就稳稳地骑在了那条母狗的背上，也不顾主人和其它人在场，当着大家的面就干起了那种不堪入目的交媾之事。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英俊真的有点不敢相信，一条在他看来还没有完全发育成年的小狗，竟然也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从这以后，英俊才发现“来富”真的是长大了。在以后的几天时间里，英俊一直用绳子拴着“来富”，而“来富”也一直躁动不安。只要是见到异性狗，它就总想冲上去跃跃欲试。只是因为有了绳子的束缚，它才完全失去了那种为所欲为的自由。

几天后，英俊又带着“来富”去爬西湖山。这次他没有在山下就解开拴狗的绳子，而是等爬到半山腰时才给“来富”松绑。没想到“来富”在得到自由后，仍然按捺不住对“情人”的思念。它像一支利箭一样，头也不回地就朝着山下猛冲。英俊发现情况不对后，马上吹口哨想把它唤回来。但“来富”却把英俊的口哨声当作了耳边风，就跟没有听见一样，几分钟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凭着几十年的养狗经验，英俊知道“来富”肯定又是会“情人”去了。因此他只好在原地等它回来，不然它会完“情人”回来后没有看到他，肯定会到处乱跑寻他的。如果碰到了不怀好意的偷狗贼，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变成了他们餐桌上的美味佳肴。

英俊就在原地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等它。半小时过去了，“来富”没有出现。一小时过去了，英俊还是没见到“来富”的踪影。这时英俊就开始有点着急了，心想等它回来的时候一定要狠狠地“教训”它一顿。一直等了将近两个小时，“来富”才慢悠悠地向英俊跑来。这时的“来富”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一样，它趴在地上可怜巴巴的摇摆着尾巴，像是在向英俊作检讨，请求他的原谅一样。英俊望着“来富”这副样子，真的是又好气又好笑。于是，一种怜悯之心一下子涌上心头。他没有去打它，也没有骂它，只是默默地在心里想：下次再犯这样的错误，就一定要阉割掉它的睾丸！

时间又过去了几天，英俊为了观察一下“来富”是否有所悔改，就又带着它到另外一座叫“天马山”的地方遛放。没想到刚一解开拴狗的绳子，“来富”就不改骚性地一溜烟又跑得没有了踪影。英俊同样是站在原地又苦等了一个多小时，“来富”才和上次一样慢悠悠地回来了，而且同样进行了一场摇尾乞怜的表演。但这次英俊却再也不相信它的表演了，他发誓要让它从此失去做公狗的权利。

第二天，英俊就到兽医站请来了一位兽医，帮“来富”做阉割手术。他们先将“来富”捆在一副单人楼梯上，然后进行了一番简单的消毒处理，就将“来富”的阴囊切开一个小口子，再把两颗睾丸挤出切除，然后结扎缝针。整个手术不到二十分钟就完成了，但“来富”却从此就永远失去了做公狗的权利！

手术后，英俊陪着“来富”在家里整整休息了一个星期。在这一个星期里，英俊每天小心翼翼地伺候它，使它的伤口很快就愈合了。到了第八天，英俊再带着“来富”上西湖山，这时的情况却已经是大有改变了。替“来富”解开绳子后，它不但不乱跑了，而是紧紧跟着英俊亦步亦趋地如影随形。有时候英俊骂它是“跟屁虫”，但它却还是紧跟在英俊身后寸步不离。
  “来富”手术后性情也温顺了很多，也不再到处乱跑了。但体重却迅速猛增，长到了六十多斤。有了这样一个魁梧的身姿后，很多奇怪的事情也跟着发生了。一般的土狗只要看到它，马上就会夹着尾巴不要命地逃跑。大狼狗和它打架，也只要几个回合，对手就会败下阵来，然后夹着尾巴投降。英俊曾经专门作过统计，在“来富”几年的有限生命里，没有哪一条狗战胜过它。

现在“来富”突然走了，而且是惨遭毒手，走得这么痛苦，这对英俊来说确实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在英俊的心目中，狗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种对人类最忠诚的动物朋友。它什么时候都不会抛弃他的主人，它任何时候都不会忘恩负义，也不管主人是否贫困或富贵，健康或病弱，年幼或衰老，它都会一直守在主人的身边。  

但现在“来富”却走了，英俊觉得自己突然像失去了左手右臂一样。他总觉得自己缺少了点什么，并常常会因此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阵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