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莲心”，想象不出更多。找出我拍摄于多年前的这个照片，送给易山。心是全心，莲是半莲。非如此，不见心。
——引自苦椎山人为笔者《莲心母心》的回帖
这张片片让我震撼就在于我唤起了我对于疼痛的记忆。那是近三十年前生育小儿时的分娩之痛，是那种仿佛五脏六腑都将被分开的撕裂之痛。生育是伟大的创造，但也是挑战极限的战斗，老百姓用了很简单有力的六个字来慨括：儿奔生娘奔死。现在虽然医学发达了，为娘的一般不会为生儿而奔死了，但那挣命的剧痛还是独个的忍受。剖腹产让分娩时骨盆的阵痛解除了，但开膛破肚后伤口的余痛还是难以忍受的。临产，这种成为母亲必经的考验让女子承受酷刑一般的疼痛，这也熔炼了女子真金一样的承受和坚贞。
娘心是什么？就是儿女。母性是什么？就是护雏。娘心完整取决于儿女的周全，孩子的毫发无损是做母亲的最大理想。幼儿，抑或是已经成人的孩子，在一位母亲眼里，永远都是稚嫩的。每一颗殷殷的娘心，都把孩子看做是嗷嗷待哺的膝下娇儿、怀中幼子。
想来有十几年了，我患了一种久治不愈的病痛，反复发作总不能断根。而我带着病痛上讲台总是痛苦，学校人手紧张又不容我请假住院治疗。于是我每天抽时间去医务室打针，每天吊五瓶药水再回家。我连续治疗两星期时，见过我打针的熟人把这事告诉了母亲，说是您的女儿每天都在医务室打吊针呢。母亲于是很紧张，跑回家用个大瓷缸慢慢装了一缸冰镇西瓜急匆匆得赶到医务室看望我。但母亲匆匆赶到的时候，我却打完了针回自己家去了。我的母亲站在我躺着打过针的窗前，竟然嚎啕大哭起来。后来我听护士告诉我，母亲边哭边说，我妹子就是这样，病了从不告诉我，自己打针也不告诉我，你说我怎么不心痛？
这一天我下了课从教室回办公室，同事说您的母亲刚才来了，给你送来了地菜煮鸡蛋，哦，我恍然，今天是三月三。我捧起温热的瓷缸，揭开盖子，香气立即弥漫在办公室的上空。四十几岁的我还在享受母亲送到办公室的热腾腾的食物，办公室的同时都向我投来羡慕的眼光。而我知道，我的幸福是和母亲的心意和辛苦置办这食物同在的。我跑到学校大门，朝母亲来的路上看去，已经不见母亲的身影了。我喝着清香的地菜蛋汤，我的眼泪滴在瓷缸里。想起母亲常对我说，你小时没吃什么奶，因为我的肺结核，所以你一个人的身体总是弱些。
还有一次，老家永兴的亲戚来了，带来了一些野菜馅的米粉饺子。母亲觉得我会喜欢吃，便用饭盒装了送到我的学校里，但我那日下午到市内的中学参加教研活动没在学校。母亲便坐了公交车赶到我白沙井的家里，就为送这一盒饺子，母亲来回周折了三个多钟头。
母亲到现在还是这样，她的孩子有了一点病痛，她就寝食难安。
我现在也是做了近三十年的母亲了，与母亲相比，我有一些她的习惯的传承，但我远没有她的执着。
乐闲姐春天约我去她家取她送给我的碗莲，我以前去过他居住的世界之窗附近的家，那时她整天服侍她的老母亲，我常夸她是值得学习的孝女。这一回我发了好长时间才赶到她的女儿家，在望城区域了，乐闲姐在女儿家服侍怀孕的女儿，她的二十四小时的精心照顾就为了保障女儿平安生育小贝比。之前，我所熟悉的沅江青青姐姐也是这样，还有知青艺术团的琴姐姐也是这样，联想到我当年怀孕时，我的母亲和姐姐们何尝也不是这样呢。
以前我一直认为母亲之心只有女儿才能体会，儿子一般不会感同身受。这一回六一见到青石先生在他九十高龄的母亲身边尽孝很感心头一热。很为母亲老人家欣慰。前几天见了青石先生的一帖跟帖更加相信了男儿其实也可以体会为娘之心的，于是很受鼓舞。
有一回乘坐一位朋友的车外出，见驾驶台上方挂有一尊挂佛，下有铃铛摇晃作响，每有颠簸，朋友便用手握住，唯恐这带有铃铛的挂佛撞到挡风玻璃上。我问：怕撞破玻璃么？“不是”朋友说“怕撞坏佛像。”“怕神灵怪罪？”我笑问，“也不是，”朋友正色说“这佛像是我娘（我的朋友这样称呼她的母亲让我很感动，现在我的儿子也学着这样称呼我，连我的儿媳妇也是这样喊）到庙里为我求的，开了光，保我平安的。”我立即正襟危坐，这以后遇到颠簸，我赶快双手护住挂佛。朋友很感谢的望望我。对我说起来他的恋母的情结：
我有姐姐和妹妹，家里就我一个男孩。我从小就很独立，父母不大管我。我一直觉得我不受父母钟爱，父亲喜欢妹妹，娘喜欢姐姐。对我，父母都是任由我自生自长，不大理会。我下放时想念母亲，在油灯下给母亲写了一封很长的信，谈了许多到乡下以后的想法，还有一些心里的郁闷。信发出以后急切的等待回信。很久才收到母亲的回信，打开一看很失望，因为母亲的回信很简短，简短到与我的去信完全不相称。于是我更加认定我在父母心目中没有位置。
后来有一件事让我有了不同的认识，但我还是没有很明晰的看法。你也是做母亲的，帮我分析一下。有一回我收拾母亲的抽屉，在一个装珍贵物件的盒子里发现了一件小东西，我初见这件东西时很震惊，现在还是。这是一根鱼刺，是一根已经发白的有些象化石了的鱼刺。这是鱼的脊椎上的一根不小的形如弓柄的硬刺，是几十年前从我的喉咙里取出来。那时我只有三四岁。一次吃饭时被鱼刺卡了。父亲抱着我跑，母亲跟在后头。到了医院，因为年纪小不配合很久都没有取出来。当时的情势很紧张。后来医生用了办法让我安静下来，待我熟睡时，医生和父母才将我的嘴掰开，用镊子从我的喉咙里轻轻地夹出这根鱼刺，我才无虞了。你说，我娘为什么要把这鱼刺这么珍藏起来？
我当时首先说给我的朋友听就是我曾经整夜守护我的同样被鱼刺卡了的儿子，那一夜我很多遍的懊悔自己的疏忽，为什么不细心一点把那些鱼刺剔除干净 。我对朋友说，你的母亲是要用这根鱼刺警示自己以后对你要经心一些，再不可让你犯险。我还揶揄这位朋友：你还说你娘不喜欢你，她对你的重视也许超过你的姐妹呢。中国老班子说：姑娘要娇养，小子要野放，你的父母明白这些，是要历练你呢。若不是如此，你现在的本事哪来的？
这位母亲已经在去年仙逝了，她老人家的儿子很长时间都没有从悲痛中走出来，我猜想，那挂在驾驶台上方的佛像更加珍贵了。那颗殷殷的娘心已然就是儿子心里的圣地了。
北方有个粗词形容女子：傻娘们。我的理解是，这个娘字是指母亲的意思。世间最痴氓的心就是母心了，执着又单纯。比如我，在常人眼里不算痴愚的，好像很会变通的一个人。但遇到儿子的事，就变得很不开窍。用我先生的话讲，就是很犯贱的一种习性。从儿子出生到牠考取大学离开我到北方念书，我从来没有走出过他的生活，每一个细节都是我亲自打理，后来他去了北方，我就得了落空症了，恨不得去北方陪读。好不容易盼到他大学毕业，他却留在北方工作。儿子还是体谅我，终于回到我的身边了。我有位作家朋友，写起文章来很新悦的，但现实生活中也有我的这个毛病，他说，我的崽回来后总不大和我亲热，说话也是半天一句。但我还是很开心，我现在在儿子面前完全就是一幅巴结的样子。我的儿子没这么倨傲，但我想让他开心的心情却远不是他小时我买玩具逗他开心的程度了。比如，我对儿媳妇好，很大程度就是巴望她对我的儿子好，因为我发现儿子实在是很喜欢这个女孩子。忆起好多年前随丈夫回老家，回长沙时，婆婆伏在我胸前哭泣，把眼泪抹在我的围巾上。丈夫知我的洁癖，很紧张他母亲的举动。我后来宽他的心说，你不必紧张，我明白你妈妈的意思，她是想让我对你好一些。做娘的都是这样。我将来也会伏在儿子媳妇的肩头上哭呢。
昨天参加了一位朋友嫁女的喜宴。司仪问道：岳父大人对女婿满意吗？我的朋友的丈夫很大声的回答：满意。司仪说：满意就用人民币。朋友的丈夫马上就高举人民币说：好！好！我后来与我的朋友说，你老公的声音都不像平时了。我的朋友马上眼泪盈盈了。于是我马上想起二马姐的哭泣了。做娘的，傻啊，就连做父亲的，也变傻了。贴别是贴心小棉袄出阁时。唉！但是，一代又一代都是这样傻过来的，大多都不能免俗。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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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7-1 1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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