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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木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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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话说“在山靠山,在水靠水”,我所下放的地方是在郴州桂阳县山区,丛山崇岭,树木繁多,所以我们生活中很多事情与木材有关。知青中很多人都作过木工,有的悟性高,动手能力强的最后靠做木工为生,但大多数都是“野木匠”。

   说到“木工”首先还得从“树”说起,这里的树除普通的松树(当地称枞树)、杉树、柏树之外还有很多杂木树,如榕树,楮树,樟树,球(谐音)树(楸树),柞树,槐树、皂角树,桐木树,枫树等等,“风吹千年杉,水浸万年枞”是当地的说法,故常用杉树作楼枕(梁柱),装板,用枞树作埋入地下或水里的木桩,做隧道中的枕木,桐木树,樟木适合做木箱,皂角树适合搞雕刻,而楸树得分红楸,白楸,红楸可能就是现在称的“红木”,质地坚毅无比,刀都难砍得进去,这种红楸木做度量衡中的称杆、乐器中二胡的琴筒、琴杆,木工使用的工具真是绝妙,非常珍贵,但在当时当地楸木的价值并无法体现,因为交通不便,倒下来也运不出去,我记得我村子“土子头”有颗三人合围的大楸树,当时学大寨要开田,生产队出价10元钱,村子里无人敢买,倒树和锯木的工钱远高于买树的钱,锯成的方料也无处堆放,我们知青那时哪来的钱啊?结果只有眼睁睁看着被一外地有识之士买去了,过后想起来真是非常可惜。那时村民用楸树就是用来做扁担和挑柴的担杆,还有就是用来做木工用的“刨子”,当地称为“平铲”,我做木工也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知青开始下放时是到市场买的扁担,但因材质不行,挑几下就断了,后来看到社员就地取材,自己做扁担,知青们也就跟着学样,山上砍棵子球树来,大多是白球,斧头两砍成雏形,力大的留粗一些,力小的削细一些,再用短刨子把两头刨细,刨薄,一般还搞成鱼尾那种曲线造型,最后用破磁片刮光刮光,成功后非常漂亮,当时做这扁担也有瘾,做了一根又一根,根据担子轻重挑选合适扁担,自己做的扁担放在自己肩上挑起担来一晃一晃,很是韵味,女知青则不会做,男知青自然得帮她们做。还有就是做柴担杆,中间得做成方形,两头修成棱锥形,其中一头得由铁匠紧紧套上个铁纤,作为穿柴之用,这个做工要求更精细,红球木做出来的柴担杆本身就具有6~7斤重,拿在手中也好象拿着一把梭标。我们有个知青后来招工上来多年,那根珍贵的红楸木柴担杆却还舍不得丢,一直插在自己睡觉的床头,也算是一种回忆和恋旧吧!

   当然光做扁担,担杆并不是木工,还得做些其它的东西。这又得从头说起,我们下放是在1964年,头一年是靠国家的220元安置费,搞“知青小组”吃食堂饭,钱吃完了知青小组坚持不下去了,紧接着搞社教,文化革命,知青们都想回城,有的知青就动脑筋,就村子有的是便宜木材。想要做点家具装自己行礼带回去,首先是做樟木箱,自己做了,又帮别的知青做,真是工多艺熟,越做越精细,我大队的要数糯粉组的席甘霖和陈兴隆做得好了,该组还有殷思言和韩继忠,而横村的我最多只能算个“野木匠”,开始没钱置办太好的工具,做得不是太好,但也能凑合,实用。我知青组能做的还有蒋国斌,凌梦觉,刘东明,石街组有曾建国,西溪组有郑兆匡。说起来学会一门手艺还真管用,后来知青被招工时就有好几个招到桂阳县房地产局,都成了专职木工并定了级别,靠技术吃饭,其中又有的人从此走上了建筑行业,在今后个人事业发展上起了很大的作用。我们当时还在农村上不来的知青对此非常羡慕。

   我这个“野木匠”虽成不了大气候,但“木工这行手艺在我的生活也起了相当大的作用。开始我除修修扁担之外也做点别的东西,如将洗衣用的木槌(土称“蛮捶股”),做成一个类似古代十八般武艺的兵器中 “钢鞭”的形状,红楸木做成的这种“蛮捶股”还真的很帅,沉重结实,手感好,槌衣去污能力强。作为地道农村妇女的岳母娘还真是满意,大概也是看到当时连块茅厕板都没有的未来知青女婿也还真的不蠢,就同意后来结婚所需的全套家具由自己来做,那时农村对嫁女还是看得比较重的,就算婚事新办,再简单的话,结婚时男方家具总还得要准备,当时我虽然在村子里当民办教师,每月还有五元钱的生活补助,但要置办结婚所用的全套家具,我实在没有这个能力,当时正值1970年“文革”猖狂期间,衡阳有家无处可回,祖父早已挨斗惨死,母亲又被单位清退,兄弟姊妹个个下放,回城根本无望,经济更无外援,只有靠自己一双手去自立更生、发奋图强了,而对我来说,做木工也是自己一种兴趣,更想跃跃而试。于是就利用上课之余的休息时间从事第二职业——木工,晚上还得点着灯干,经过2个多月的业余努力,还真的有所成效,结果做成了一张四方餐桌,四张四方凳,二条长凳,二把靠椅,数条矮凳,一张大床,一担水桶,二个澡盆,三只樟木箱、、、、、、在做这些木器时确实得动一些脑筋的,没有师傅,全靠自己摸索和学校里所学的立体几何知识,那时的木器都得凿孔、斗木楔,要有一定的角度才能美观,还要求做得密丝合缝,紧扎结实,四方餐桌台面得先将四周的木方斗拢,中间用木板合缝镌嵌,做工精细,不象如今的木工,钉子一钉,面板一盖了事。特别是做水桶、木盆,衡量的标准除外观美观(桶得做成枣子形)之外,绝对的金标准是不能漏水,这也是在考试我的圆周率等于3.14的知识了,做成后连专业打桶师傅也感到惊讶,真是无师自通,其实我还是有师傅的,就是我学生时代的数学老师,当时我的确还真得感谢他们。这在现在是小学生都非常熟悉的知识,只是我在当时条件下把它结合到日常生活中去了而已。家具做成后就请本村的油漆匠一油,一套枣红色的全新家具油光闪亮,放进我那旧牛栏改装清扫后、贴上报纸的新房里,倒也有十足喜庆的气氛。自己做出来的家具也就这样伴随着我和家人度过了13年坎坷曲折、辛苦艰难的时光(包括我仍留在农村的8年和后来上大学的5年),一直到我毕业之后,将全家户口移回城市,回城时只将一张大床运回了衡阳,其它的都留给了乡下的岳母娘。我这个“野木匠”在后来的日子里也还给当地要好的社员无偿做了一些木器,回城时也还带来了木工工具中的斧头,球木长刨和锯子,在日后需要的时候也常用来铲铲刨刨,给生活带来 一些方便和乐趣。

   自做扁担到洗衣用的“蛮捶股”开始,我这个“野木匠”从对自己作品的欣赏中可获得一种自我满足的自豪感,直到能做一些简单家具解决自己的实际生活所需,我更感到有种难得的现实成就感,这也有一种无穷的乐趣!现在回想起来也真是有味。这张大床至今仍在使用,尽管生活条件不断改善,但这件历史的“文物”我还真舍不得丢弃,它是我知青年代,艰难岁月的见证,是我在文革期间,从回城绝望中走过来,艰苦奋斗的象征,它也记载着我下放时期曾经有过的多少苦与乐。

                                                           2012、7、29

 

 该文稿还经陶九弟点拨,鸣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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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 石鼓隐士

“野木匠”手艺不简单。球(谐音)树——有这个字,写作楸木,是很坚硬的一种好木材。

日月出矣,灯火不熄,不亦劳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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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老灯火对球(谐音)树的考证,这是个困惑了我很久的字原来 是个,在此得作更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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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带个“野”字的工匠,都是能干人,有很强的学习能力和生存能力。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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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深山幽兰的夸奖了,我们都 是从那个时代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我们饱尝了生活中的艰难辛苦,也有克服困难之后自满自足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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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石鼓隐士对一群64年下乡70年代中期还滞留湘南偏隅的"野木匠"的生动描述.还记得当年乡亲们的评价吗?"这帮下放学生连不要拜师傅,怎么个个都会做木工".至今想来还沾沾自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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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陶九

 

"这帮下放学生连不要拜师傅,怎么个个都会做木工",贴切,生动,你记忆力真好,那时你们糯粉组真是个知青木匠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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