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列表 发帖

金麦知青----章伢几

                         金麦知青——章伢几

 

 

       章伢几就是是我们队上的知青小章,到农村不到半年就被排到金麦“三几”的行列里来了。听队上社员们说的吧:呷饭算午几,呷酒算魅几,做工算福伢几,最咻就算章伢几。

  什么叫“咻”?长沙人把那些高傲自大、目中无人,喜欢教训人的人叫着“咻”:咻里咻气;咻崽;吊得一橄起;咻耶哒堆。而金麦人说的“咻”不是这个意思,金麦人说的“咻”是长沙人说的“猛”的意思:各扎伢子好猛啊!猛里猛气啊!他们说章伢子最咻就是最猛的意思。为什么说章伢子最咻,这又要从刚下农村时说起。
       我们生产队是全公社有名的“懦壳”(稀下的,乱弹得很)队,队上每年种的油菜、麦子、草子统统被牛吃得干干净净,颗粒无收;每年撒的谷种都要被鸡鸭破坏一半。还有牛下田吃禾苗,猪到田里拱谷子,勒伢几(细伢子)拣谷穗往屋里背等等。

        这一些事没有得哪个管得下地,全队20多户人家分杨、罗两家大姓,都是姻亲房族,样事爱面子,谁都不愿做恶人头。我们来后,公社储社长就跟我们介绍了队上的这些情况,要我们来改变一下队上的面貌,拿出当家作主的精神来。那时候,知青都一颗红心,都有一鼓革命干劲。我们决定保护好、管理好队上的财产。

      冬种以后,章伢子(后来社员叫他章伢几)当上了队上的“守款员”,订出了罚款制度:牛下田吃油菜、麦子,罚工分10分;猪下田罚工分5分,鸡鸭下田罚2分。

      制度在会上宣布后,队上的人都同意。只是有人在议论,章伢子敢不敢执行?有各号胆子没有,怕挨骂啵。因为队上有好几个恶得出名的大娘和“骂匠”。

      章伢子一听这话就火了,只见他鼓起那对眼睛,垮起那张脸,做出那“买牛肉”的样子,把那罚款本对桌子上一板:“怕骂啊!冇听见讲过。明天看家伙!”说完,拿起本子离开了会场。

      章伢子在长沙时我就认得,记得我们在一起学习时候,一位办事处的干部说他长得象华侨知青陈国基,尤其是他长的那八子胡,看起来蛮有“派头”。可来农村几个月后,他的变化特别大,人也瘦了,头发又长又乱;整天穿着那套补钉打补钉的衣裤。他的眼睛起了灯盏窝,笑起来脸上起了些擂钵皱。知青说他象电影《红岩》里面的疯子华子良;社员说他象个鸦片客,但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那钢硬的性格一点没有变,他要改变农村面貌的信心还是那么坚定。

      守款的第一天,从早上到下午天黑,章伢子一共抓了9头牛、3头猪、20多只鸭。晚上开会,他把登记好的罚款本对记工员一交,当场扣出工分。这一下来得好,那些被罚工分的社员个个拉长了脸,口口声声说,要得!只要你章伢几坚持到底,一视同仁!他们改口叫他章伢“几”了。

      第二天早上,我和章伢几端着那钵早饭站在田埂上边吃饭边打望,看有牛在冬种田里没有。只听见对门副队长的婆娘“二骂匠”站在大门口骂,她骂得快,骂得急,她骂些什么我们听不太懂。她越骂越起劲,走出门来,又拍巴掌又蹲脚。她朝我们这方走来,一边走一边骂,只见她偏起个脑壳,挺起那胸脯来到我们面前:“谙!你章伢几抓了我屋里6个鸭子,罚我12分,把我的鸭子抓伤噶,我要你赔!”

       章伢几蹲在田埂上吃饭,猛地站起来,把手上的钵子往地上一板:“你各扎土匪婆!骂么子骂咯,你屋里鸭子今天再下田的话,我把它打死在田里,你赌我不咯!”    

    “我屋里冇得人当过土匪,我屋里是中农。”二骂匠可能是被章伢几板钵子的动作给吓住了,也许寨子里还没有人对她这么恶过,她突然改口不骂了,还解释起来,说自己屋里没有人当过土匪。

      章伢子手指着二骂匠的鼻子:“你屋里不是贫下中农,是上中农!算农村的小资产阶级,你清白啵!”

      二骂匠偏起脑壳望着他,没有回话。

       这时候又来了几个高矮不一的大娘和,第一个走上前的“高骂匠”拍了拍巴掌,尖起各喉咙:“也嘿!章伢几啊,我屋的鸭子在田边上也要罚工分啦,我屋里的猪还冒进油菜地就罚噶5分工啦,你眼睛看花了吧!”
     “肥骂匠”接着来,只见她把两只手在自己那肥胖胖的屁股上啪啪啪地拍了几下,把肚子一挺:“我讲你章伢几瞎了白眼罢!我的鸭子还隔油菜田几丈远,也要罚啦!你送鬼摸噶后脑壳把罢!”

    “ 野骂匠”真的有蛮野,只见她用双手在自己的裤裆里拍了几下,再把双手朝天上一伸,做出个反八字:“章伢几唉,章伢几,你再要乱抓我的鸭罚款咯,我要骂得你眼睛翻白!试试看咯!”

        好一个金麦的骂匠们,骂起人来各显神通。章伢子听了这些话气得眼睛鼓起好大,他抹了抹嘴边的饭渣,大吼一声:“要得!从今天起,你们的猪、鸭、鸡下田我不罚工分了,我用棍子打!打死在田里莫怪我。”

       这时,罗家弯的社员在喊:“有鸭子下田喔!”    我们一看,真的有群鸭子往油菜地里走。章伢子二话没说,拔脚就往油菜田里跑,顺手扯了一根路边上堆放的柴棍。他跑到鸭子面前,扬起柴棍一顿乱打,打得鸭毛满田飞;有几只鸭被打翻在田里两只脚板只个弹。

       这一下几个“骂匠”连忙往油菜田里跑,一边跑一边喊:“莫打咧,莫打咧,是我的鸭子喔!”

    “你章伢几各咻喔,你喊打就打啊。”

    “罚工分就是啦,打甚么子喔!”骂匠们冲到田里,抓的抓章伢子的手,抢的抢棍子,讲的讲好话。

       章伢子气还没有消,他那张尖脸拉得更长,那两撮胡子成了标准的正揩八字,他呸了一声:“你们扭牙啮齿,讲我的冤枉话,还张口闭口骂人,依得我过‘苦日子’的脾气,我要打死你们各些鬼鸭子......”

       我连忙上去转弯,我对着骂匠们说:“你们不要骂人,章伢子是保护集体财产,你们越骂他,他越打得凶,他是咻得很的人,在长沙别个都怕哒他,他还怕你们这些大娘和。”

       我一边讲,一边乱替章伢子吹,那些大娘和俨信的,赶起自己的鸭子走了,嘴里都在念:这个章伢几真的咻啊。这个咻得莫同世上啊......

       从那以后,下田的牛越来越少,鸭子也送到田冲里去了。第二年下谷种以后,章伢子整天手拿着根长竹竿守在秧田周围。他打死好几只鸡,打伤好多只鸭,二骂匠家的那头猪都被他打了几鹅卵石。

       外面二、三队的鸭进了我队的秧田,他照样打,打死了好多只生蛋的鸭婆。人们都说:这一下好了,呷饭算午几,呷酒算魅几,做工算福伢几,最咻就算长沙来的章伢几了。

      后来,社员家家户户分得几竹筒菜油,分得几箩筐麦子,到县城换得灰面和面条,用菜油炸起灰面粑粑吃的时候还是讲了句良心话:“章伢几咻是咻咧,又搭帮他咻才得呷面和粑粑咧。人民公社成立各样久,头一年呷上菜油和面咧……”

      章伢几不久就转点了。最咻就算章伢几这句话流传不宽,也不久,就在我们二、三、四队流传了一段时间。后来的十几年里,每当有鸡鸭下田时,那些老农就像诓古一样,要是章伢几在这里就好咯!寨古冲的人还是蛮留念章伢子咧!


友情提示:请不要一贴多发!每贴最多发二个栏目!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