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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父亲《艽野尘梦》(一)

                             我读父亲《艽野尘梦》

 

                                          (一)


    我收藏的这本《艽野尘梦》是1938年出版的,淡红色的封面,印刷体铅字:

照片 006.jpg

 

    从我有记忆时起,就见到母亲把这本书用牛皮纸包好,放在一口大皮箱的底层。小时候我顽皮,经常趁母亲不在家时,偷偷地打开大皮箱翻出这本书左看右看,上面写的密密麻麻的字我都不认识。我上学后认识一些字了,一有机会又打开大皮箱,翻出这本书来看看,但总是看不懂,书上的生字太多太多。

    记得有一天,母亲从大皮箱里拿出这本书告诉我,说这本书是父亲写的。是写他年青时到西藏去的故事,我听后更加好奇了,原来父亲年青时到过西藏,西藏是多神秘的地方啊!母亲要我好好读书,有了文化才能认识书上所有的字,才能读懂这本书。

    1965年我下放到农村,心里还时常挂念着家里大皮箱底下的这本书。1968年我回城后,在大皮箱的底层寻出了这本书。我决定把书带回农村去,因为那时运动搞得好激烈,象我们这样的家庭,随时都有被抄家的可能。我离开家时把这书打进了我的背包。

    我回到农村的一星期后收到了家里的来信,信中告诉我,就在我离开家的第二天家就被抄了。我心里想,好险啊!幸亏我把这本书带到了农村。

    几天后的一个半夜,我被一阵打门声闹醒,原来是贫下中农纠察队来抄我们知青的家,他们怀疑知青从城市里带来了枪支,他们翻遍我的住房,搜了我的全身没发现枪支便匆匆走了。最幸运的是他们见到抽屉里的这本书,没有把它拿走,也没翻动一页。可把我急出一身冷汗。

     之后,我便小心翼翼地把书藏在我自做的樟木箱的夹层里,我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地保存它。

     七年以后,我当上的民办教师,只有高小毕业的我,只能边教书边自学。一日,我偷偷地把这本书借给在一起教书的知青大姐夏悸看。( 因为这本书上的字全部是繁体字,又是没有标点符号的文言文,我实在看不懂。)夏悸是我知心的朋友,也是我的自学老师。她见到此书感到很惊讶,那时我才跟她讲明我是湘西王陈渠珍的儿子。她耐烦地把书看完后便点上标点符号。我才慢慢地啃读父亲留给我的这一珍贵遗产:

 

    1904年英军入侵西藏,十三达赖逃离拉萨,他率100余人,于1907年辗转觐进京向慈禧太后求援,他们为慈禧太后诵皇经祈福,慈禧信佛教,听奉承,被达赖一行念经祈福所感动,便派清廷川军进入西藏。

    之后,十三达赖又不满驻藏大臣联豫的所作所为,联豫在西藏执行清廷法令,处处受扰。英军又有兴兵侵略西藏之迹象,联豫感到压力很大,便奏请清廷对西藏加强边防力量。清廷接到奏章后便命令川滇边大臣赵尔丰出川援藏。达赖担心自己的政权受威胁,于是,便调藏军在江达一带阻击川军入藏。

    父亲毕业于长沙武备学堂,1906年任湖南新军49标队官。那时,孙中山领导的国民革命运动在全国各地风起云涌,父亲受革命新思潮的影响,与同学林修梅(林伯渠兄弟)等人加入了同盟会,他们经常到天心阁秘密开会。

    一次,他们在天心阁开会,忽见一队清兵持枪而来,他们连忙分散逃离,父亲从一丈多高的城墙跳下,钻进大古道巷,左拐右转才脱离危险。那时清政府镇压革命,见革命党人就杀。父亲心里明白,再留在长沙性命都难保,便辞去49标职务,回到了老家湘西凤凰,坐观形势变化。

   父亲回到凤凰后一年,心中燃烧的那股革命激情尚未熄灭,他心神难定。回想起自己刚进武备学堂是在“附设兵目学堂”读书,学习一年后,他的各科成绩优异。恰好这时,在“武备学堂”学习的田应昭(凤凰人)因看不惯一位外国教官的狂劲,一怒之下刷了那位教官几个耳光,被开除学籍。经湖南巡抚赵尔巽暗中帮忙,自费东渡日本,进入日本士官学校。

    而田应昭这名缺额,则由兵目学堂择优增补。在100多学员中,父亲对舆地、算学、测量及《步兵操典》、《典范令》等科目能够融会贯通,枪炮剑术娴熟,经过考试,他的各科成绩名列前茅。就这样,父亲升入了“武备学堂将弁班”他勤奋学习的目的就是想出去干一番大事业,没想到形势有变,又回到凤凰,真是如坐井底。

    一日,他收到林修梅等同学来信,邀他去湖北武汉找新任巡抚赵尔巽。这正如父亲之心愿。于是,他们一行5人来到武汉,找到了赵尔巽。赵尔巽对他们很热情,便把他们推荐给他弟弟川边大臣赵尔丰。

    他们拿着赵尔巽的介绍信后,决定在武昌准备几天再去成都拜见赵尔丰。父亲趁这几天时间便回到长沙看望同学滕文昭。滕文昭是父亲多年的好友,有学识,思想进步。他认为革新政治,振兴中华为国人所望。要立志救国,两湖地区是革命的中心。他劝父亲不要到四川投奔赵尔丰。父亲认为大丈夫志在四方,逗游故土,虚费岁月,绝无所成。滕文昭见父亲决心已定,不再强劝,只望父亲一路小心,好自为之。当夜二人纵谈通宵。

    父亲作别滕文昭后,回到武昌,与林修梅一行乘轮船到达宜昌后,又改乘帆船行驶,驶过惊涛骇浪的三峡,来到成都。

    他们拜见了川滇边务大臣赵尔丰,并呈递了他赵尔巽的介绍信。谁知赵尔丰见他们是湖南人,怀疑他们是同盟会的革命人,不敢用他们,怕惹来麻烦,只安排他们的吃和住,要他们另谋职业。

    这时,凤凰人田应昭从日本士官学堂毕业回来,任四川陆军速成学堂监督。他与赵尔丰相识,又与新驻成都新军协统领钟颖关系密切。父亲见田应昭是家乡人,便与林修梅拜见了田应昭,要他帮忙,在外地凤凰人是很团结的。田应昭热心帮忙,四处活动,不久将他们5人安排在钟颖部下任职,父亲任65标队官,驻成都西边名山县。

     在名山县这段时间,父亲看清了目前的形势,深深感到英、俄帝国随时都在企图瓜分西藏,得知新军就要出川援藏。自己在这里被怀疑是革命党,难有出头之日,不如到西藏偏远地带从戎之机。

     于是,他抓紧时间收集有关川边西藏的史地资料,在短短的时间内写下了一份《西征计划》,呈递钟颖。钟颖一看大喜,一口气把它看完,他很赞赏父亲的才能,立即委任父亲为援藏军一标三营督队官。父亲随军入藏的决心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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