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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父亲《艽野尘梦》(五)

                    我读父亲《艽野尘梦》(五)

 

 

   从德摩到鲁朗70多里路,父亲率部队经过了德摩大山,这一地带危崖峻壁,冰雪遍山,道路泞滑。部队艰难地行走数日后,进入波密地带八浪登,当他们走到一片荒山夹道时,见两边草叶上生满了针粗一根根的旱蝗,这旱蝗闻见人声都昂首蠕动,整个夹道发出喳喳的响声。
    引路的藏人说:“这旱蝗相当历害,附着人身,连皮袄也能扎进,沾肉吸血。就是用火烧将它们烧死后,遇雨后它们还能活过来……”
    父亲听后立即下命:“队伍停下!”他上前观察地形后,立即安排士兵点火烧道。熊熊烈火烧得“咋咋咋”地响,等火熄灭以后,部队才走出这条令人毛骨悚然的夹道。路上一些湘籍士兵纷纷议论,这旱蝗比水田里的蚂蝗可怕得多。

    当部队行军到八浪登的大山腰中时,只见四周古木苍天,腐叶遍地,突然从老林里冲出一大群怪兽,它们的脸像虎脸,尾巴像狐狸的尾巴,两胁长着肉翅。

    有几士兵们见后吓得连忙开枪,这群怪兽闻枪声后,“扑扑”地飞上了树枝,对着他们发出呜呜的叫声。听引路的藏人说,这种怪兽人们称它为“绷勃”,是西藏的一种罕见的动物。有士兵说,西藏这地方真神秘可怕,连动物都长得稀奇古怪.
    部队再行十几里路,来到一座横亘的高山,只见山下好多藏兵在慌忙地拆卸帐幕。父亲立即下令:“停止前进,侦探一班前去搜索。”
    侦探一班下山不到半里路。忽然从左侧传来一阵火枪土炮声,有几士兵闻声倒下。父亲即令:“一队兵力沿山进至密林深处出击,其余大部兵力鸣号接应。”

    一阵激烈枪声,一阵杀喊声后,藏兵边还击边后退。父亲率兵乘胜追击到山下,西原一直跟在他身后。短兵相交接,杀声震谷,血肉横飞。

     突然,一群藏兵沿着一堵大石潜到父亲的身后,被西原发现:“啊!”西原大叫一声,父亲闻声转身一枪,击毙一藏兵,西原接放一枪,藏兵见势不妙,转身逃跑。

    父亲见此地形两面受敌,便指挥士兵往下退,退到小河边。离小河有一丈多高悬崖,父亲正要往下跳,西原上前拦住他,自己往下一跳,然后伸出双手,对着父亲喊:“跳下来,我接住你。”

     父亲应声跳下,西原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这时,他们被埋伏在山边的藏兵发现,一阵枪射,父亲身旁的几个士兵中弹身亡,西原将父亲紧紧地压在身下才免中弹。

    父亲率部退到河边,埋伏在乱石堆中,准备再战。这时天渐渐黑了下来,父亲清点了一下人数,只剩下60多人,平均每支枪仅剩下10发子弹。西原对父亲说:“我们必须趁天黑慢慢地离开这里。要是等到天明,敌人知道了我们的虚实,那就全完了。”

    大家说西原讲的有理,父亲决定四更时分散撤离。天明时,部队已登上一座高山,脱离了危险。

    八浪登一仗前后打了十几天,藏兵节节败退,父亲率兵乘胜追击,一直追到石门关。石门关地势非常险要,左边是高山绝壁;右边横墙如城。一日早上,父亲到关外观察地形,西原紧紧跟在他身后。他忽然发现傍山一段城墙比较低,如果藏兵从这里进攻的话,很容易翻墙入内。他立即下令:“一队的兵力在这里严加防守。”

    他的话刚落音,枪声即起。西原拉着父亲就走,刚刚退入石门,藏兵就攻到墙外的壕沟了。父亲冷静地观察了一下四周,他下令:“还击!”士兵们一阵猛烈扫射,藏兵招架不住,伤亡惨重,只好撤退。

    父亲见藏兵撤退了,便坐进旁边的一大石洞下休息,他要西原拿饼来充饥。这时,从左边传来枪声,传令兵来报:“藏兵从石门后方进攻了。”

     父亲听后。连忙起身跑去指挥部队阻击,西原跟在他后面。留下黄督队管守石门,黄爬进在父亲刚才休息的石洞观察动态。
    父亲和西原刚走上30步远,只听后面一声巨响,二人回头一看。他刚坐的那石洞崩垮了,黄督队官被压在石下,头被砸的稀烂,鲜血只流,当场死亡。

    父亲大吃一惊,默默念道:“生死有命喔!”

    西原吓得紧紧地抱住父亲,呜呜地哭了起来。

    当他们赶到石门后方一看,原来是哨兵发现藏兵用绳子往山下缒。父亲见后要士兵隐蔽起来,等藏兵一个个全部落到平地时。他一声令下:“开枪!”

    士兵们一阵猛射,缒下的藏兵全部消灭。藏兵暂时停止了进攻。过了10多天,藏兵又发动进攻,双方激烈交战,伤亡越来越惨重。父亲感到石门虽属天险,但终难久守,藏兵会越战越多。不如突围与钟颖的援军会合后再战。于是,他率兵乘夜突围,往冬久地带转移。

    果然不出父亲所料,他们转移到冬久,刚与钟颖的援军部队会合,大批藏兵又往冬久进攻,一次比一次进攻猛烈;交通被切断,军粮运不到。形势越来越严重。父亲向钟颖提出新的作战方案:部队撤离冬久,他负责率部队断后。

    钟颖按父亲的方案,率部队撤离了冬久,几日后到达了鲁朗。父亲率兵断后,到达鲁朗时已十分疲惫。父亲部队修整了数日后,赵尔丰派四路边兵分途向波密进发。 父亲指挥部队配合边军反攻冬久。

    一阵一阵的排枪射击,一次一次的勇猛进攻,终于把藏兵击溃。父亲率兵一直把藏兵追到八阶十四村。最后刺杀了波密的藏兵首领白马青翁和一批藏官,波密暂告平定。
    这时,联豫调钟颖回藏,由驻藏参赞大臣罗长祺接替他的职务。1911年10月,武昌起义消息由英国的《泰晤士报》传到拉萨,很快传遍全藏,川军中的哥老会活动猖狂,好多军官被暗杀。

    父亲由于平时待人宽厚,加上所部湘籍士兵较多,特别是湘西永顺的杨兴武竭诚保护才没受到威胁。驻藏参赞大臣罗长祺看到到哥老会势力越来越大,并下令密杀了十几名哥老会头目,这时军心开始大乱,罗长祺害怕哥老会人报仇,决定偷偷从小路回昌都。临走时与父亲告别,父亲便从官兵中挑选一班人护送他,还送他粮米和食物。

    父亲和罗长祺作别后,和西原行走6天到达德摩。一日,杨兴武飞马来报,罗长祺被义兵赵本立、陈英勒死在喇嘛寺边。

    父亲听后大惊。他心里明白,罗长祺自调来接替钟颖职务,整顿军纪,清查哥老会,又结怨了参加哥老会的好多士兵。士兵们都支持钟颖。钟颖也依仗朝廷的势力一直没有去拉萨,留在了乌苏江。这次罗长祺离开时,很可能被哥老会人发觉,陈英、赵本立就是哥老会成员。

    过约一时左右,陈英、赵本立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对着父亲说:“罗长祺阻扰革命被我们杀了,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父亲见他们来势凶猛,冷静了一下说:“近闻藏人颇有动摇,此噩耗传出去,对我们汉人很不利。所以,罗长祺死之事,我看暂时保密为好。”
    陈英说:“我等与罗长祺同命,我们不杀他,他迟早会要我们的命。”
    “我明白,我明白,你们也是被逼无奈。”父亲尽量把话讲圆滑,他心里明白,他们刚杀了人,性情反常,只能一步步地顺从他们来。

    正在这时,一士兵跑来对陈英说“事情已经办好了,明日可请管带去拉萨。”
    陈英听后对父亲说:“江达某某来信,革命事重,推举你出来统领,明日就走。”

    父亲暂时满口答应着:“好好好,我将家事安顿好后。明日同行。”说完送他们出门。

     他们走后,父亲考虑再三,决定离开西藏。他将目前的形势和离开西藏的决定告诉西原,西原听后大哭,她实在不愿离开西藏。

     父亲劝说:“军队已变,不可收拾了。达赖虎视境上,必乘机而入。我们如果留下,终必一死。现在你必须同我一起走,勿以家人为念。万一以后形势变好,我们再回工布。”

    西原在父亲的劝说下总算同意离开了。临走时,西原的母亲拿出一座八寸高的红色珊瑚给西原,永留纪念。

    第巴和彭错夫妇都来相送,彭错夫妇各赠藏佛捻珠一付给西原,拿着西原的手,哭着对西原说:“ 我们老了,不能与你们同行,此去何年能相逢?”

    西原听后更加哭得伤心,大家挥泪而别(后闻达赖返回拉萨,按治交欢汉官者统统处死,彭错夫妇竟被砍成肉块)。
    父亲到江达后,探明了当前的形势和一些具体情况,部队许多官兵积极响应武昌起义,投身革命。而哥老会的人却打着革命的口号,另有勾当。
钟颖劫走了联豫从四川领回的30万军饷。他利用这笔巨款,在哥老会人中间进行活动,扩充自己的势力。哥老会的人依附了他,主张由他当统领,先打拉萨,再攻劫钦帅衙门,驱赶走联豫……

    父亲心里有数,自己的力量远远不如哥老会,也无力量和钟颖争高低,何况,钟颖曾是他的上司,提拔过他。再则,联豫怀疑他与钟颖同流,钟颖又怀疑他是革命党,三者之间都是互相矛盾的。父亲再三考虑,最后作出决定:只有离开西藏这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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