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二年深秋,为了更加深入持久地贯彻伟大领袖毛主席发出的“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简称“一抓三促”〕“备战备荒为人民”和“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最高指示”精神;根据省、地、县各级革命委员会的安排部署,霞流公社革委会也和全县各区、公社一样,在全社范围内掀起了一股“大积肥、大干促大批”〔简称“三大”〕的高潮.公社革委和驻社、队的工作组大小男女干部们更是摇唇鼓舌大造声势,他们提出了“农闲不闲,消灭空白田〔没有种草籽,也没放碎稻草和其他人畜类等肥料的水田〕迎接县革委大检查”的口号。ff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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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折不扣地落实上级指示精神,大崎大队党支部和驻队工作组更是闻风而动雷厉风行。他们严令各生产队干部和工作组,一定要真抓实干,保质保量地超额完成任务,让上级领导放心。于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积肥运动风起云涌般地席卷乡村,到处是红旗招展、广播响亮。
我所在的阳家垅〔大崎四队〕地处新霞流火车站境内,田、地、山土均被铁路线一分为二;社员们也是分别居住在铁路沿线两边,田土虽多,但草却不多。全队男女老少凡能出工的人起码有五六十个,而这段时间又是干部们提出的“集中力量打歼灭战,誓叫绿肥堆满田。”的重大战役,他们要求人人参战,个个出力,三天打个翻身仗”。再说,锄草也不是什么重体力活,全劳力半劳力、老人妇女、知青、学生小孩全体出动,都是为着挣工分而“参战”。由于人多力量大,只有几天时间,就把全队凡是有草的地方,无论坡地、菜土、田埂、统统锄了个遍。大家锄的锄,挑的挑,你追我赶,热火朝天,所挖之处,尘土飞扬。第三天下午就顺利地进入了扫尾战。各家各户和知青们也都挣了几天轻松工分,工作组和社队干部们也个个是神采飞扬,喜笑颜开。
那天晚上,工作组和队委会通知全队社员召开了一个总结表彰大会,刘组长、老肖〔女.衡阳市某建筑公司派驻大崎四队的蹲点干部〕和队委会的头头们,先后发表了重要讲话和指导性意见,他们总结了成绩,交流了经验,还表扬了好人好事。末了,刘组长大声宣布∶
“社员同志们,知青同志们∶大家辛苦了!
这次大积肥运动,在上级领导的正确指挥下,在全体干部群众和知青们的共同努力下,我们基本上取得了圆满的伟大胜利。这也是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的又一个伟大胜利。我们一定要大张旗鼓地宣传这一重大成就,苦干加巧干,掀起一个比学赶帮堆草肥的新高潮,用更加优异的成绩来迎接县、区和公社三级检查组来我队检查评比。大家有不有信心?”
“有!”与会干部群众异口同声地回答。
接着,刘组长高兴地说∶“好!根据上面的要求,每坵田起码要有四个大草皮堆.至于怎么堆,堆好大,就请陈队长具体安排一下。”
陈谷俫队长遵命随即作了“迎检”工作安排。
只听见他说∶“各位工作组领导,各位户主,知青同志们;该讲的话刘组长都已经讲哒.我就不再罗嗦哒.我看迎接上级领导检查咯甲事是咯样∶我们队上田多又稀散,如果要让每坵田都堆四个草皮堆肯定是做不到。再说,我们到哪里去锄咯多草皮来堆呢?本队再也冒得草皮锄哒.那就咯样做,靠铁路和大道上显眼的地方尽量堆几堆大草皮,偏僻的靠坡边的田里少堆一些、尽量选择土地凸的地方来堆,咯样的话,草皮不会要很多就能堆成堆,使人一眼就看得见。先堆铁路和大道两边的田埂,后堆偏僻的坡田.大家看咯样行不行?”
“要得!”大家齐声附和.这时,不知谁说了一句∶“要是草皮不够怎么办?”
“咯还不好办啊,我们队上有的是松树枝砍,就用树枝和柴棍子先搭一个长方形的空支架,先在上面铺些稻草,再在上面铺上草皮就可以哒。”经验丰富的中年农民王光辉毫不隐瞒地发表了他的“高见”。
“我看咯甲办法最好。只是还有一个问题不好办?”有一个老农许叙武接过话题问∶“吗咯问题?”王光辉继续说∶“我们队上有两百多亩田,肯定冒得咯多树枝来搭支架.”不等他把话说完,有人接着说∶“就用石头、泥巴先垫铺成一个泥石堆子,再在上面铺草皮,架子也不要搭.既好又省事。”
“好主意!”大家又齐声附和。
坐在桌前的工作组几位同志和队干部们听后,不再吱声,一致默许了大家的“高见”。
这时候,队长看了看刘组长,接着又说∶“那就按大家的意见办。事不宜迟,明天就开始,全队所有劳力和知青,突击一天,加班加点,白天干不完就晚上接着干。争取一天完成。大家讲要不要得?”
“要得!”大家又齐声回答。刘组长接着宣布∶“散会!”大家三三两两地各自回家。
第二天清晨,按照队长的安排,大家现在偏僻的坡田边堆草皮,凡是工作组可能来得地方,都尽量选择在显眼的凸地处堆草堆,隔路边稍远的田则全是用树枝或泥土等先搭支架和填泥土堆,再在上面铺上薄薄的一层草皮,以防压垮支架。这样做的目的是∶偏僻处很少有人看见大家在做什么事,尤其是这种假草皮堆,外人如若知道了,肯定不好。如若“穿帮”〔指被人识破〕,干部们定会挨批评。
就这样,社员们和知青们砍的砍树枝,搭的搭支架,挖的挖泥土,挑的挑草皮,大家都齐心合力地辛勤劳动着,一直持续干到中午,直到堆完了这些偏僻田埂边的草堆,才各自回家去吃饭。
下午,社员们和知青们又转战到了靠近铁路和大道两边的田边,根据领导的授意,大家现在靠近火车站两边的田埂边堆了几堆货真价实的草皮堆,这样做主要是提防上级领导和工作组来检查时要真看、实查,以免路出破绽。由于这些地段的田比较多,在驻队工作干部和队干部的带领下,集中精力打歼灭战,只留下了离铁路与大道边稍远的田暂时空着,以准备晚上挑灯夜战,以好造假草皮堆蒙混过关。因为这些地段的田估计没有哪位领导会去一一检验查看。再者,晚上来往人员相对较少,夜晚如无月亮则定会是漆黑一团,任你如何苦干巧干来造假,只要本队社员和知青不说,外人是绝对不会晓得这其中的奥秘的。凡参加这次出工的社员和知青,个个默不作声而又心知肚明地在盘算着这一“伟大的创举”。
“嘘嘘......”队长吹响了收工哨子。他边吹边停下来高声朝大家说道∶“大家现在散工,今晚上接着开晚工。”于是,大家闻风而动,收工回家。
当晚,皓月当空,天上星星闪耀。真是天公作美,天赐我们开晚工的良好时机。陈队长来到靠火车站岔道口旁的生产队仓库边,拿起铁锤,对着挂在屋檐下的长铁条,手起钟响,忽然只听见∶“咚、咚、咚、咚...”的出工钟声响彻了不平静的夜空。社员们和知青们三五成群,一批接着一批纷纷走向了仓库禾坪上。刘组长和老肖也来了。刘组长见大家都到齐了,就高声宣布∶“我只讲一句话,今晚上大家舍死拼命也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大无畏精神,革命加拼命,拼命干革命,一定要保质保量高标准地超额完成这次堆草皮肥的光荣任务,为毛主席增光。不获全胜,决不收兵!大家有不有决心?”
“有!”大家齐声回答。
“陈队长,请你安排一下,马上开工。”刘组长对陈队长吩咐道。
“好!按照今上午安排,大家分工合作,齐心合力地好好干。走,做事去。”
大家争先恐后地朝各自的分工田走去。一会儿,就大张旗鼓地干起来了。因为是晚上,所以大家都无所顾忌地真的“巧干”着。大约在十点钟左右,就“圆满”地完成了堆草皮肥堆的“光荣”任务。
我由于名不正则言不顺,不敢妄加评说此事,心底只是觉得这真好笑。下级欺骗上级,群众哄干部,虚张声势,大肆造假的事真亏他们心安理得地敢想敢干,真是自欺欺人之举。
第二天上午,上级检查团一行起码有五十人,浩浩荡荡地来到我队检查验收。中午,队上还办了几桌饭菜热情招待他们。大小干部们酒足饭饱之后,一致评说∶“大崎四队真不错,堆的草皮如山坡。干部挂帅当表率,群众知青乐呵呵。”评比结果是∶全大队第一。领导们都受到了通报表彰。这真是∶
弄虚作假迎检查,
造假之风遍中华。
瞒上欺下为哪般?
当然只为向上爬。
2012年9月5日
发表于 2012-9-5 2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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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10 1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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