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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徒

     

(一)

如果我说:自己是文革前便早早下“放”的老知青,相信绝大多数过来人深信不疑。因为在那“阶级斗争一抓就灵”、越“左”越革命的年代,大凡祖上有几亩薄田、几分资财或有幸与“二十一种人” 沾亲带故的,其子孙后代无一幸免地被打入另册,被剥夺了读书求学甚至在城市中生存的机会而“胸前披朵大红花,背后驮着个黑巴巴”地被欢送下乡,成为一名与当地“公社社员”抢饭争吃、徒有“知识”虚名的青年地球修理者 关于21种人的界定有多个版本,总体来说大同小异,是地(主)、富(农)、反(革命)、坏(分子)、右(派)、资(本家)、特(务)、警(伪警察)、宪(兵)、团(三青团员)、军(伪军官)、伪(职员)、贷(高利贷者)、小(小老婆)、小商贩、娼(妓)、巫(巫婆神汉)、僧、道(士)、尼(姑)、流(窜犯、盲流)的总称。

如果当今有人对城市中的农民工露出鄙夷与不屑时,我会立马挺身而出对那些人急:“农民工怎么啦?!”可能不在少数的“城里人”对我会嗤之以鼻:农民工的事关你个土生土长的城市佬鸟事?究竟农民工关不关我的事,这能否说得清道得明呢?又有谁能知晓多少年来在我的心灵深处一直隐藏着一种农民工情节——这皆因本人就是第一代农民工啊!

说到这里,相信各位看客定会莫名惊诧不明就里,继而唾沫横飞地指责我:你这位奔七的“六零后”边缘人横着插一杠,来赶什么“时髦”,追求么子“时尚”,做什么“潮人”、卖什么“萌”?

……每每到此,我必欲振臂疾呼:芸芸农民工群体中也有不少辟芷蕙之属、隐藏着狷介侠士一类

诚然,“农民工”,是近年来才横空出世的新鲜名词,确切地说,是改革开放之后,农村彻底摈弃了“一大二公”的人民公社、实行“承包责任制”后出现了大量的富余劳动力,作为新一代村民的他们不再情甘心愿地像祖辈们那样,盯着眼皮底下那六十年不变的一亩三分地,初始于农闲时邀朋结伙、往后便经年累月蜗居在繁华的城市一隅,在建筑工地、市政工程、环卫领域等行业部门寻找到一份无需多少文化知识与“科技”含量、大多数城里人不屑干的脏、累、险、重、危、难的工作,成为游离于乡村与城市的边缘人。

往下,如果听到以下的故事来,恐怕你不会对我等具有农民工身份的人群再有些微猜疑,不会再对农民工横挑鼻子竖挑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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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长岭兄问候!家人可、本人尚能饭。兄思敏笔健、离“老去”远噫。意盼常有墨香扑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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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35# 秋虫

谢秋虫兄夸奖,好久不见,代问家人好。其实我等只不过用趁着尚未“老去”,将即将沉淀于历史的陈芝麻烂谷子翻出来晒晒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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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岭上人兄好功力!下笔如神,一泻千里。且记性惊人,厘毫具显。拜读了。

  就我个人而言,兄的观点极是。谁又不曾是“农民”呢?现在,你想做个农民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此一时颇一时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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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33# 赶集

力作不力作不敢当,谢谢赶集斑竹的抬爱,有时间我一定遵循领导们的旨意,常来家园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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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欣喜又读长岭上人君力作。好一个让人疼爱惦念的聪颖善良的哑徒植入我心,诚心祈愿金彪师徒健康快乐。问好楼主,望常回家园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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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31# 谢谢家园瓜领导、日落版主以及唐青君、沙漠君、天马山君、桡桡美眉、甜蜜君等众多兄弟姐妹们的溢美夸奖,近来因为家中事情颇多,再就是自身慵懒,很少上这里和大家一起寻求快乐,因为佳节双至,为和大家一起欢度国庆中秋,将自己最近所作的一篇拙文发上来,为万紫千红的家园增添一点点绿色,也算是作为浏阳老知青的一份衷心吧。再次祝家园兴旺发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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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文笔、好功力,谢谢长岭上人的精美文章。
心态平和、坦然面对、笑看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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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24# 长岭上人

 

       拜读了,实在写得好!

      没有自己的亲身经历,怎能写得出这样的好文字,塑造得出这样鲜明的形象?隆重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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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个板凳慢慢看长岭兄力作! 有大片好了.jpg
初從文,三年不中;後習武,校場發壹矢,中鼓吏,逐之出;遂學醫,有所成。自撰壹良方,服之,愚鈍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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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岭上人早就是浏阳栏的老知青,很久不见,

谢谢美文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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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言的世界,无言的哀愁,在那个年代我们只有沉默的权利。

  谢谢长岭上人送来的精美文章!

关爱他人 善待自己 快乐生活 爱生活 爱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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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24# 长岭上人  好文章、好文笔,赞一个!
扎根荒漠敢称王,哪怕风沙日日狂。
炼就身躯坚似铁,三千岁月看胡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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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24# 长岭上人

       好文笔!洋洋洒洒2万多字的文章仿佛是一挥而就,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当看到“屋架完工吊装”那章时,我的心紧绷着。特别是楼主对当时的社会现状客观真实描述,更增强了故事的可信度,令人肃然起敬!

      一口气读完,哑徒金彪的形象矗立于我的眼前无法消逝。可见长岭上人对哑徒的眷念和真情。期待知道哑徒金彪近况!

    

     热烈欢迎长岭上人来到浏阳家园!

      谢谢长岭上人送来的精彩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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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微风轻抚,蛙声一片。

十五的月儿十六圆,今晚的月亮真的好大好大,就好像爬到屋顶踩着树颠能伸手揽入怀中似的。禾塘坪里的一切在皎洁的月光下一览如无:波光粼粼、淙淙潺潺的小溪流在身旁荡荡悠悠地流淌,隔着瓜棚豆架,影影绰绰地看到一座小巧精致的小木跳桥静悄悄地伴随着我和金凤姑娘沐浴在月色蟾光下。

我将哑徒摇醒的那一刻,他欣喜万分,清澈的眼睛中顿时闪射出惊讶的光彩,连连点头,答应我赶忙整田,以便来日和我一道去新工地上班,并兴奋地做出了邀请我在他家歇息一宿的手势……

晚餐时,哑巴以医生为职业的大姐从公社医院赶回了家,金彪也将留着一条过腰辫子、和哑巴哥哥长着一样肤色的、显然是经过稍事梳妆整理的妹妹金凤拉过来坐在了我的身边。饭后,他打出手势示意:妹妹你今晚不必去出夜工插田,只需在家“陪陪”师傅就成。

于是,晚餐过后,大人们早早地催促叽叽喳喳的小孩上床歇息后,齐齐地到田头赶工插秧去了,仅仅留下我和小妹金凤在清澈皎洁的月光下享受这难得的清风徐来的美好时光。

就着清风朗月,为着不冷场,我搜肠刮肚,将城市里和自己人生中所亲身经历乃至道听途说的一些见闻轶事向她一一讲述。坐在一边的金凤总是像个小学生般地端坐在小板凳上瞪着大眼睛,默默无言地听着,几番询问过后,我仅仅从她口中得知“姑娘队上每个劳动日的工分值到年终可分得8毛钱,而身体健康的她一年可挣得两千多分工。

“我自己做的工分家里从来不会要我的,让我自己去添衣买衫”,在皎洁的月光下,身着白色衬衫、棕色脸庞上那对大眼睛像沾满了轻霜的金凤姑娘低着头,一边绞着自己的一条大辫子,一边轻轻地述说着。

眼看着月已凉,夜已深,两人渐渐陷入无话可说的境地,我抬头看到了那屋场头山墙上镶嵌着的被镀上一层银色的篮球框,一下子想起了前不久发生的那件事来。

“其实我哑二哥不会打篮球,因他耳朵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

看来,金凤也知晓哑巴在城里所做的那件“义举”,囔囔地解释说:早些年,二哥看到学校有人在打篮球,也就央求大哥在做屋时于山墙外嵌了这个铁框框,收工后,有事无事地拿着个皮球练习投篮。”

看着我听得来神,金凤接着说道:后来有一位下放我们公社卫生院、喜欢打篮球的医生,教给了哑巴的几个动作,几年下来,哑巴投篮技术大有长进,经常能连着投进三四十个,今晚月光这么亮,假若他不去整田,说不定就在那里投篮哩!

望着远处静静镶嵌在山墙头的铁圆框框,心里升腾起“挽狂澜于既倒”的场景,我一下子肃然起敬,身边仿佛响起了哔哔啪啪的,不绝于耳的拍球声。

倏忽间,脑子里蹦出了 “富贵本无根,尽从勤里得”的那句古训。

……

“咯……咯……咯……”

听着鸡叫三遍,窗棂外显出曈昽的曙色。朦朦胧胧中我听到了断断续续说话的话语声:作为知青,宁肯回到城里搬运队拖板车,粪码头挑大粪,也不愿在农村中结婚扎根……

因为睡得太晚,不知不觉中我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待到睁眼一看,屋内杳无一人,方桌上压着一张小字条,上写道:师傅,队里的农事还没有完,我过几天再来。

明显地看得出是女性娟秀的字体,只有最下边的落款处签留下我十分熟悉的、大大咧咧的三个字——范金彪。

我翘首期盼着金彪的到来,然而,一周过去了,他没有如约而至,半个月过去了,他仍然没有到来,直至最后因为工资拖欠问题,我不得不离开那座城市,像一下子隐没在茫茫人海般似的,再也没有见到过哑巴的身影。

至今,我脑海中还时不时闪现金彪那会说话的、炯炯有神的明眸大眼,依然会对他心存遐想:好一个耐人寻味地金彪,不经意间出现在我面前,正像某位哲人所说的那样:你来了,有如韧劲十足的春雨,虽不起眼,却润物无声丝丝入扣,悄悄地染绿了大地,让人凭添几多遐思;稍不留神,你又抽身离去,好像飒飒的秋风,虽不壮观,却静静地摇落了遍地金黄催人无比眷恋。

然而,喜好穷究事理的我仍心存唏嘘感慨:金彪啊!你还没向我说清道明学木工的第二个理由呢?!你如何不打声招呼就毅然抽身离去?!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斯芬克斯之谜没有被破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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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晓哑巴忌讳的社员们一下子紧张起来,有的人还没回过神来,只见抿着厚厚嘴唇的哑巴,一脸正色地大步跨向前去,社员们看到哑巴往常面庞上那对明澈友善的双眸变成了两颗炽热的火碳而灼灼逼人。

“啪!啪!”轻脆的两声过后,只见哑巴抡起有力的臂膀,左右开弓地有力地扇向了特派员身边那个枯瘦如柴的身影。

“哎呦!”告密者呲牙咧嘴地捂着横生出血色掌印的脸庞蹲下了下去,石坎下面的社员只看得了他那身着棉猴的后脑袋,活像早先年唱皮影戏中的丑把戏……

像看到一场精彩的猴把戏一样,石坎下面发出一阵发自内心的、潮水般的嘲笑声。在人们的笑声中,用两记响亮的耳光捍卫了自己尊严、嘴角呼呼喘着怒气、脸上路出一副桀骜不驯凛凛不可侵犯神态的哑巴,在众社员的注目礼的簇拥下,早已跳下石坎拿起自己的衣服,头也没回地走了。那倔强执拗的背影仿佛向人们警示:残疾人也有自己的人格尊严!

“那后来呢?”听着大龙的这一描述,我也着实给迷住了,连连追问下面结果。

“后来批判会不了了之,因为我们家三代贫农出身,也不好给哑巴硬扣帽子抓去坐牢。”大龙接着告诉我说。

这位公社大胡子特派员感觉自己威严扫地下不来台,当众将几个大队干部叫拢无事生非地宣布:因为哑巴属于残疾人之列,作为对破坏学大寨的处罚,过往以后将其视同妇女一样拿半劳力的工分……

这样我们家年终决算时因为哑巴的劳动工分被无端抹去很大一块而遭受很大的损失。

因担心哑巴生气出岔捣蛋,我们全家都将这事默默忍受一直瞒着他,直到这次“双抢”前夕,我那调皮而又不懂事的儿子终于忍不住将去年所发生事情的来龙去脉用手语告知了哑巴叔叔。

本来,“双抢”早该结束,公社明天就要来检查进度,剩下路边最后这丘八亩大田没插,因为队上耕牛累坏病倒了好几头,而你所看到的我家饲养的那头没有完全阉利索的犍牛,只要身边有其他的牛身影闪现,即便隔着好几丘田,这条“化生子”都会挣脱使唤,发动凶狠地攻击,不将其顶得血糊血海落荒而逃绝不罢休,况且这头又犟又倔、气力大得惊人的“家伙”偏偏又只服一个人——也就是哑巴的吆喝使唤,就在这特当劲的关口,哑巴他用 “罢工” 的方式来抗议队上对自家分配的不公正。

“那你们冬天所造的‘海绵田’是不是那些呢?”我指着远处河滩上面那些七零八落的石块和残缺不齐的石坎,向大龙询问道。

“就是噻,一个冬天几千个劳动日的成果,根本不能种水稻,还没有来得及萜红薯,春上第一场大水,就将其冲个卵毛精光,山旁边毁山取土的地方,也因为破坏了山表植被而形成泥石流堵塞了河道——正像我们乡下人的口白:‘压了一晚的鳖,鸡巴子还在外头歇’一样!”大龙不无幽怨地回道:“而生产队上年终分配的工分值因为无用工太多,由往常的1块降到了八角,倒是那位‘特派员’,事后凭借这一‘丰硕成果’,作为我们公社的“陈永贵”式的带头人,给调升到区政府了。”

我知道了哑巴“罢工”的缘由,嘱咐大龙将一脸无奈、眉头紧锁的生产队长叫来,当着大家的面,我答应去说服哑巴赶紧整田,争取今天将这丘田完成犁耙滚打以及插秧任务,问题是队上必须仍将哑巴与强劳力一视同仁,把去冬扣罚的工分全部补偿到位——其实每个人都知道:这其实并不是哑巴的错,就因为不会说话、质朴率真的哑巴,用自己特有的方式,比划出了狂热的“革命时代”笼罩下的:“人人心有想,个个口无言”的浅显事理而代人受过!但在荒诞年岁里,官大一级压死人,平民百姓根本无法抗争与申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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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是去年冬天,全国农村刮起一股“农业学大寨”的浪潮,全国各地县纷纷一拨又一拨、走马灯似地组织干部到山西昔阳的大寨大队参观学习,将大寨大队“三上虎头山,七战狼窝掌,‘自力更生’,造出‘海绵田’的事迹”带回各县各地,极力渲染大造声势,一时间,全国农村遍地都响彻着“战天斗地改造山河!”的口号,飘扬着“农业学大寨!”的猎猎红旗。

可不,我们这本来就不缺乏田土的大队因为有公社特派员蹲点,生搬硬造,强制性做出决定:仿效大寨精神——在对面河滩边砌石围堰移山填土造出和大寨一样的五十亩海绵田!因为是政治任务,所有在外承担基建项目的农民工必须全都赶回来,打好这一“艰巨而又光荣”的歼灭战。

于是,整个隆冬,全大队男女劳力全部集中在瑟瑟寒风与雪雨霏霏的河滩上默默地拣卵石,垒石坎,到对面山边挖山取土……

工休时刻,哑巴对着几个正吃烟、伸懒腰歇息的本队乡亲伸手做出了一连串手势外加吹气的动作,尤其是最后那么两手一摊、张口喝西北风的滑稽摸样,引来了一阵哈哈大笑声。因为大家都解读了哑巴的手势含义:这种挨冻受累的移山造田其实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一俟惊蛰到,春潮涌,整个冬天百十个全劳与半劳力挨冻受累的劳动成果将立刻化成泡影——被突如起来的大水冲过卵毛精光、屎干尿净。

这些道理对于特别讲究实际的,世世代代蜗居本地、有着正常思维的农民来说其实都是心知肚明,脑中想得到而嘴里不敢说的事情。

社员的哈哈笑声惊动了正好巡视进度的、长着满脸络腮胡子的“特派员”,有一“积极分子”赶忙屁颠屁颠地凑上前去将这破坏“农业学大寨”的“阶级斗争新动向”典型告诉了这位公社级“领导”。

“这还了得!难怪每天出工的社员总是‘无精打采’,个个出工不出力,致使工地进度缓慢,上面检查追问进度总是拖全公社的后腿,原来是有人在煽阴风,点鬼火……”

这位公社领导声嘶力竭地宣布:“马上召开工地大批判会,将这破坏农业学大寨的‘罪魁祸首’楸出来批斗。”

这是一场不同于以往群情激慨的批判会,在围砌成石坎的台梯上,面对河滩上借机抽烟歇息、稀稀拉拉举臂、三不六齐呼口号的社员乡亲,哑巴总是不明不白地挤眉弄眼咧嘴鼓腮地露出不置可否的笑容,让下面批斗他的人们忍俊不禁,跟着嘻嘻哈哈起来。

眼看着批斗会气氛难以为继,特派员气得满脸涨得通红,脸颊旁的络腮胡子几乎倒竖起来,还是先前那位猥琐的告密者,慢悠悠地走到这位下不了台的会议主持人身边朝他耳语了几句。

“我能让哑巴服帖……”站在前面的社员分明听到了这位告密者的说话声。在众人的注视下,这位一脸奸笑的长着一对三角眼的男人挨近哑巴身边,用脚在地上划了一个圆圈,然后啐出一口痰后再将右脚提起,用力往下一蹬,眨眼间,做出这一连串有违常理遭天谴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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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大樟树还有一箭之遥,一块估摸有着有七~八亩面积的、禾兜仍傲然伫立的硕大田丘映入眼底,初谙农事的我,心中感到十分纳闷:这种时刻竟还有完全没有开始进行犁耙滚打整理的田丘呢?按说“春争日,夏争时”,晚稻秧苗哪怕早几分钟插下,到时收成肯定大不一样。

活跃的思绪引导着沉重的脚步,我挨进了大樟树的绿荫边缘。一头浑身红通通亮闪闪、雄浑威武的大犍牛赫然挡在了道口,在它的旁边放着犁耙镤滚等整田农具。看着我踢踏着走近,这头刚才还在悠闲地甩尾嚼草的庞然大物,嘴巴停住了咀嚼而发出阵阵粗重低沉的“噗嗤……噗嗤!”鼻息声,见它警觉地抬起那长着一对硕大尖利、朝前弯耸的犄角的头,前蹄来回抖动,一双宛如铃铛、布满红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好像对这位靠近它领地的不速之客颇为反感,那种架势,如果不是鼻孔上给牢牢栓着那根结实的缰绳的羁绊,恐怕老早就冲撞上来,将我结结实实地顶翻在地——看来这是一头常人难以驾驭使唤、性情极其暴烈的牛。

我两眼一眨也不敢眨地死盯着,小心翼翼地绕过这头可怕的大家伙,想要走到树荫的那一边的人丛中,打听一下金彪家的去处。

“师傅来啦!”

声到人到,只见手上拿着草帽、沾满泥星的裤腿挽得高高、赤着一双脚的大龙分开人群朝我一路小跑了过来,借着公牛发出的声响动作,他早早就瞧见了我的到来。

“来得正好,你可帮着劝劝死犟死犟的哑巴了。”大龙说道,急忙忙拉着我的手急忙忙走进人缝堆中。

众目睽睽之下,用草帽遮着脸面的哑巴,借着树荫的“犒赏”尽情享受着习习凉风的安逸而不管不顾地在仰天呼呼地睡大觉。

在一头雾水中,大龙给我道出了其中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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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全进了!”篮球场上爆发出一阵欢快爽朗的嘻嘻哈哈的声音。一阵雀跃欢呼过后,球场又陷入了一阵沉默,因为大家发现:这场从纠结到开心戏剧的主角,从暴雨至、刀棍逼转为丽日照、和风吹的导演——“缄默哥”不见了。

金彪并没有朝人们报以微笑,而是弯腰穿过篮球架,转身朝着工棚走去。在如血夕阳的余晖中,他那将扁担扛在肩头长长的、金色的、恰似一个凯旋战士的背影,映入所有既十分惊愕旋即又陷入深度沉思的众多看客的眼帘。

一场两派之间的血溅肉飞的斗狠纷争转眼间便以这样一种独特方式偃旗息鼓,望着渐行渐远的金彪,我由衷地感叹:哑兄啊,哑兄!人们不是常说:赠人玫瑰,手留余香啊!你怎么就不能和大家一同分享一下消灾免祸劫难余生后的乐趣与欢快呢?是你感觉事情太小,不足为道;还是感觉事件本不该发生而特立独行以这样的方式给世人以警醒呢!?

在哑巴金彪身上,总留有太多太多的问号令我思索探求。

(六)

春花夏荷,雨歇云收。转眼间,炎炎的暑季替代了盎然的春天。

按说,回队上参加“双抢”的哑徒早该回了,因需再次更换工地,如何急着告知哑徒?想着金龙三弟兄好几次热情相邀我到他家去做客,一大早,我踏上了去金彪家的行程。

头顶火球般的太阳,一路上,我乘坐班车,搭轮船渡河,继而沿着农村常见的砂石机耕路迤逦南行,公路两旁列队晒着一把把刚刚从田中拖上来的湿漉漉的、扮去稻穗的谷草列队一眼望不到头,已经稳兜转青的一丘丘晚稻秧苗在阵阵微风中轻轻摇摆舞动着,一股十分熟悉的清新而又夹杂着些许水腥味的蕴氤空气扑鼻而来。

中午过后,一个巨大的、弓形的河湾石滩跃入眼帘,因为不是丰水季节,滩涂上堆砌着不知是围堰还是水渠堤坝的石坎特别扎眼,大大小小的石块七零八落的地散落在河滩各处,就像癞痢头上的疮疖,更像是由一帮无知顽劣儿童导演的“恶作剧”。远远眺见河坎边所伫立着的那株标志性的枝繁叶茂绿荫如盖的大樟树,树下隐隐约约围着一堆人群,经过长途跋涉既渴且乏的我心中一喜,终于可以询问找到哑巴弟兄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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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桶篮!”

看着金彪投篮开始的姿势动作,立刻有人嘲笑着喊道。

“哈!哈哈!”球场上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声浪,人们的眼睛顿时笑成了一条线。球场上的气氛顿时也缓和了下来。

确实是传统中人们所说的“马桶篮”。只见站在罚球线上的金彪,用手拍了拍篮球,像启明星般明亮的眼睛情神贯注地盯着头上方的篮球框,双手捧着篮球,身体微微下蹲,轻柔地将球抛向了没有篮网、锈迹斑驳的篮筐,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开始了两派间即将爆发的你死我活惨烈争斗的“救赎”。

在人们紧张的视线中,篮球先是碰了碰框边沿,紧接着蹦跳过三几下、再悠悠地旋过两圈后,终于从筐中央落了下来。

“咚!咚!”那篮球蹦弹在篮筐上发出的声响尽管十分轻微,在我听来却异常沉重,那不啻重重地砸在我等看客的心庭深处……盯着篮球顺着大家想要的方向落下,半圆圈不约而同齐齐发出同一个声响:“哎哟!好险!”

此刻,望着金彪的投篮动作,心到嗓子眼的我再次莫名紧张起来:“哑巴啊,哑巴!你真的行啵?!”

像是回应我的担心似的,从篮下捡回球的金彪,微微蹲了一下身子,将球举过头顶,左手一摆,右手腕一抖,几只手指渐次轻柔地一勾,篮球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稳稳地装入了篮筐中央。

“噢,空心篮!”观众中有人惊呼。顿时,所有抬头看球人面庞上的眼睛都鼓大胀成了一对对“灯隆泡”。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女工们齐齐拍手欢呼道。

“咦呀呀,真的傲咧!农民工也有这么会打球的哦!”

“这么好的球技,如果不是“文化大革命”,简直都可以进省队了!”

除了女工们的欢呼声外,人丛中也有人不由得大声地啧啧称奇和赞叹评论起来,场上的气氛顿时也就轻松活跃了许多。当然,这些热烈的掌声和赞扬等各种各样的声响对于脑门前渐渐渗出些许细细汗珠的金彪,是听不到的。

还剩下最后一个篮没投,也不知什么原因,哑巴竖起食指和中指示意之后,站在罚球线上手持篮球连续拍了好几下,硬是不将手中的球举起来做出投篮的动作,眼睁睁地看着他丝毫不理解场上观众的紧张心理状况,我内心再次焦虑着急起来,暗暗喊道:“哑兄哦,你刚才举起的两个指头并不是代表胜利的“V”字,你面对的“防祸减灾”的任务还没见分晓;一字不识的你可能不知道中国有这么一句古训:行百里者九十半!开弓没有回头箭!进与不进,需得赶快趁热打铁!万万不要让自己手凉了下来!”

终于,金彪再次蹲了一下身子,慢慢将篮球举过头顶,在人们期待的目光中,手腕又一抖,篮球划出一道又平又疾甚至有几分怪异的抛物线奔向了那个众望所归的铁圈圈……

“噢!”

众人一阵惊呼,额头上都齐齐地挤出了一个‘惊叹号’。

不可思议的状况出现了:圆圆的皮球鬼使神差般飞向了篮框,在框边蹦了几下之后又弹向篮板之后,磕磕碰碰地在篮筐的根部弹跳几下之后,不偏不倚地被铁筐与木篮板的结合处紧紧卡住,动弹不了啦!

“不算,不算!”

“再来一个!”各种各样的声音再次响起。

然而,如何将皮球弄下来呢?场边的人各自发表自己的看法。

脸上荡漾着就像大年初一开启大门迎接拜年宾客、而让任何人无法回避拒绝似的、坦诚笑容的哑巴,稍稍停顿了一下,瞄了瞄四周,靠近一个手持民工使用的竹钩扁担的、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准战斗”人员面前,打出几个手势动作,不用多说,人们都知道,是想要借一下他手中的工具,帮助将球弄下来。

在众星捧月般目光的注视下,金彪接过扁担,移步篮下,舒展手臂,用扁担轻轻地一点,力度恰到好处,篮球稳稳当当地滚到了篮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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