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又到了翘首期待的周末,午后一场温润的雨水将天地间冲刷荡涤的葱茏剔透。遥远的天际云蒸霞蔚,那金黄的落日正徐徐隐入西边的峰峦。
农建队的工友们下班后早早地换好工装、整理熨帖头发衣裤、三三两两地走出了作为栖息地的工棚。眼瞧着球场边围着一大群人,久违了的皮球弹地的“嘣嘣”声响和阵阵“嘟、嘟”尖利哨音,吸引着我快步靠近了球场加入了看球的人丛中。
黄昏暮色中的这场沉闷的球赛用“温文尔雅”四个字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比赛的红白双方队员仿佛被捆住了手脚一样,只要红方一拿球,白方的球员就成了看客般离得远远的,根本不上前阻挡拦截争抢篮板,听其慢条斯理地运球、投篮、不进再投、直至得分,待裁判示意两分有效的哨声响起,又轮到对方如此这般:底线发球、拍球运到对方篮下直至进球……
两旁的观众也好像是约定好了一般,以球场中线为界,齐齐地分站在两边,唯有十好几个纺织女工们则站在圈外叽叽喳喳地指点着什么。
我心中感到有些纳闷,这是一场篮球赛吗?那打球的人怎么又这么“温良恭俭让”,如果不是比赛,怎么场边又有人翻计分牌呢?
心中正嘀咕着,“嘟!嘟!”中场的哨声响了。双方队员各自回到球场的两边,
“不是先说好了嘛,最后按比分分配席位名额的——每超对方10分就多一个名额。”
此时此刻,清晰的吼叫声传入我的耳鼓。
原来,这是一场事关进“厂革筹”领导小组名额席位分配的比赛。
按照“市革筹”的统一部署,厂革委会“三结合”联合筹备小组即将成立,如何平衡长期以来水火不容的两派,分配好进“革筹小组”的人员数额,在喋喋不休地争吵中,有一“聪明人”想出了这个主意——以一场球赛比分定“席位”,而上场参赛打球双方人员是认同持有己方观点的篮球爱好者。
殊不知,因为好些年来的争斗隔阂,让打球的双方根本不想也不愿与曾经朝夕相处、而今形同陌路的、早以视同异类的“同事”有任何身体接触,场上气氛也必然异常郁闷。
“嘟!嘟!!”下半场的的哨音又重新响起。
“进一个!进一个!”
“占一个!占一个!”
两边的看球的营垒分别较起了劲,不断响起了鼓动激励甚至赤裸裸的喊叫声。
渐渐地,随着场边人们情绪的高涨,场上的人员身体接触也开始增多,逼抢动作也开始大了起来,慢慢地场上有了些许比赛的氛味。
“啪!”的一声。
当白方一矮个队员运球到对方篮下,欲想跳起投篮时,球尚未出手,只见一个红色身影高高跃起,一个大鹏展翅、乌云盖顶般将其死死压住,白方队员站立不住,连球带人扇翻在地。
只听到“哎呦”一声,蹲下身子的白方队员,左手捂住右手指,脸上显出呲牙咧嘴的痛苦摸样。
可能是他的手指现了意外——手指骨折了。
“这还了得,这那里是打球,分明是打人!”
“想挑起打架武斗!?”
“嘟……嘟……”裁判的哨音还没有落,短暂的沉默之后,场外人丛中就有人喊叫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