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列表 发帖

(小说)深山灵豹

                 深山灵豹

 

                                江程浩
                                
   

                                              (一)
    “下雪了,下籽籽雪了,被子上都是。老转,起来起来,快点拿床塑料布盖起,”
    老转没起来,只是动了一下又睡着了。
    荆鬼子没办法,他只好自己起来从箱子里翻出一张包被子用的塑料布盖到床上。看着从瓦片逢里滚进来的细细的籽籽雪噼噼叭叭地落在刚刚盖好的塑料布上,荆鬼子内心稍稍有些安稳。
    这房子是去年才建成的,茶场自己的钱少,要不是县里支持了一点根本修不成,所以能省的都省了。没装天花板,瓦片也盖得很稀疏。为建这栋房子,荆鬼子这帮知青没少吃亏,肩膀皮都磨破了几层。没想到房子刚刚修好,从城里又下来一批知青。
   时辰大约只是半夜刚过,火盆里的炭火还没熄,荆鬼子想出去撒泡尿。把屋子的门打开一条小逢往外面张望了一下,一股寒风扑面而来象无数的沙粒打到他的脸上。蓝球场地面已经让雪铺了白白的一层。再看远处是白茫茫的,树木和起伏的群山都看不清楚。外面静得出奇,也冷得出奇。雪下得很大,好象还飘起了大朵大朵的雪花。
    “看这阵式,明天不用出工了,嘿嘿嘿嘿!”
    荆鬼子内心里悄悄地乐了一下。他只穿一条背心和短裤,打开门快步跑过外面的走廊,冲到楼梯口,“咚咚咚”地下了楼梯。他这一路小跑,把这栋两层的木楼弄得吱吱作响。
    楼梯口是一条水沟,水沟就是在泥土上挖出来的,做成型之后在水沟的边上用三合泥拍了一下,算是给水沟做了个边。从这栋木楼修成以后,沟边坍塌下的泥土和从屋檐流下来的雨水以及晚上知青们起夜撒的尿混合在一起,把水沟弄得恶臭不堪。但现在沟里污浊的泥水已经被白色的雪掩盖了,不仅闻不到臭气,看上去还挺干净。
    荆鬼子站在楼梯口,对着雪白的水沟“沙沙沙”地撒着尿。白色的雪被尿冲成了一个浅黄色的坑。在撒尿这个当口,荆鬼子习惯性地咳了一下。咳过后他有些后悔:
    “这不明确地告诉人家,撒尿的人就是自己吗?”
    隔着一层木板的屋内发出女人轻微的“嗯嗯”的声音,听上去好象是翻身,又好象是对荆鬼子在她门口撒尿发出的不满。这屋里住的是才下放不到一年的女知青,荆鬼子听得出,这是小爱的声音。
    小爱只有十七岁,个子不高,但长得水灵灵的。不知怎么的,从小爱到茶场的那天起,荆鬼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可人的小女孩。大半年来,荆鬼子向小爱发出的那些信息,在小爱那头已经产生了明显的回应,这总算给在茶场辛辛苦苦干了三年多的荆鬼子增加了些生活的情趣。
    听到小爱的轻声的抗议,荆鬼子有些无可奈何:
   “你小爱即使不满这会儿我也没办法了,撒出去的尿不可能再缩回去,而且这么大冷的天,为了撒这泡尿跑一趟厕所,不冷死才怪呢!
    荆鬼子一付无赖的样子。他使劲把剩下的一点尿挤出来,然后打了一个冷颤,转身上楼跑回屋里睡觉去了。
    大雪快要把瓦片的缝隙罩住了,滚进来的籽籽雪已经不多。荆鬼子钻进被窝,把老转的脚推开一点,闭上眼睛又重新睡去了。明天不用出工,可以呆在屋里烤着火,或者做点轻松的活,而且一般是吃过早饭以后才会有事的,早晨可以安心的睡个早觉。虽然从前天开始已经吃了两天的盐菜汤,但不出工仍然是让人挺高兴的一件事。想着楼梯栏杆上凉得满满的盐菜,荆鬼子喉咙里就直泛盐水。
    他很快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很安稳。
                          (二)
    一夜的大雪把大地全部装扮成了银色的世界,而且雪越下越大。荆鬼子还没起床,茶场的党支部副书记“汪胡子”早就在喊出工了。
    汪胡子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但他腰板挺直,手臂强劲有力。一摞飘逸的山羊胡子更显其深沉的阅历和大度的胸襟。汪胡子到茶场有好多年了,但大家一直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和年龄,都叫他“汪胡子”。汪胡子也乐意大家这样叫他。据说汪胡子年轻的时候是个好猎手,尤其对猎虎很有经验。一生打到过好几只老虎。上世纪五十年代,这个地方猛虎成灾,汪胡子还当过公社的打虎队长。
    汪胡子解放前当过土匪,解放军来的时候就投降了,后来又参加了抗美援朝,据说还立了功,又入了党,复员以后就当上了大队干部。只是汪胡子有当土匪这个污点,所以当到党支部副书记就再也升不上去了。年龄大了以后又被调到了茶场来带知青,职务还是党支部副书记。
    汪胡子喊了一会儿就去会议室做着准备。他在会议室里烧了几大盆炭火,又找来十几个大竹盆子,把十几袋子待选的茶叶弄进来。已经是临近年边,茶山上的事已经不多,坐在会议室里选茶叶不过只是打发日子而已。
    一个小时之后知青们才三三两两地进到会议室里,围着火盆坐成几个大圆圈,一边选着茶叶,一边吵着要汪胡子讲过去当土匪的事。
    汪胡子对当土匪这段经历一直讳莫如深,从来不肯讲,只对抗美援朝的事有兴趣。抗美援朝的事大家都不想听,就让汪胡子讲打虎的故事。汪胡子那天的兴趣高,在讲之前还把手臂露出来,让大家看当年打虎时让老虎抓伤的一个大伤口。
    汪胡子说,他当年打虎用的是火枪,那是一锤子买卖,必须一枪毙命,要不然就会被老虎伤着。
小爱坐在荆鬼子的左边,专心地听汪胡子讲那些犹如天方夜谭一样的故事。荆鬼子右边坐的是老转,老转与荆鬼子是高中的同班同学,关系很铁,小爱与荆鬼子之间有点什么事,都是老转打着掩护。老转是个快活人,喜欢开玩笑。
    听完汪胡子的故事,小爱担心地问:
    “汪胡子,这地方过去那么多老虎,那现在还有没有呢?”
    “嗯。。。。。。。现在嘛,老虎基本上是没有了。不过我知道,这儿还有一只很大的豹子。这只豹子只有我看到过几次,去年还看到,其他任何人都没看到过。而且这只豹子是只坐山豹,不会到远处去的。”
    听到汪胡子的这句话,小爱更有些害怕了。
    “真的呀?那我们在山上出工 ,它会不会咬我们呢?”
    老转的嘴巴不闲着,开起了小爱的玩笑:
    “小爱,你不用怕,那是只母豹子只咬男人不咬女人的。如果碰到了荆鬼子,可能就咬上山做了压寨先生了。哈哈哈哈哈!”
    “老转你想找死吧?”
    小爱越过荆鬼子的身子,一把揪住老转的手臂狠狠地掐了一下。
    老转开的这个玩笑小爱听了好象没生气,接着又问汪胡子:
    “汪胡子你说那只豹子会不会咬人呀?”
    “那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呀?它是豹子,是吃肉的,碰到人肯定会咬的吧?”
    “不会!”
    汪胡子十分肯定地说:
    “这只豹子是有灵性的,你们看这么多年都没听说哪儿有人碰到过这只豹子吧?说明它是绕着人走的,它不会伤人。但几年前我与这只豹子面对面地碰到过一回。”
    “真的呀?”
    汪胡子的这句话把全体知青的兴趣都吊了起来。大家要汪胡子把碰到这只坐山豹的故事讲一下。
    老转手脚勤快,赶紧为汪胡子冲了一杯茶,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递过去。
    汪胡子接过烟笑咪咪地说:
    “耶,我是好久没抽纸烟了,还是老转给的面子大。”
    汪胡子把烟点燃,猛地抽了一口,然后慢慢地讲起来。     
                          (三)
    “那是在这个茶场刚刚开始建设的时候,当年之所以选定这个地方开茶园,就是看中了这里山高,森林茂密土质好,附近一二十里远近没人烟。还有成片的芭茅草,用火烧了就是肥料。
   “你们真是,开茶园怎么不找一个人多的地方,找这么个荒山野地,万一野兽把知青伤到了怎么办?”
    荆鬼子在茶场当了几年的团支部书记,说起话来就有几分领导的口气。
    “这不用操心,三年自然灾害那个时候没饭吃,公社发动武装民兵上山打野猪,一天就打好几头,以后野兽就少多了,老虎豹子基本上绝了迹。”
    老转当知青这几年,农村其他什么活没怎么学会,但对打猎却蛮用心。听汪胡子讲到这上面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你们那个时候日子过得快活啊,天天有野猪肉吃,比现在我们吃盐菜汤强多了?”
    汪胡子笑笑:
    “你哪里晓得,当时打到的野猪都是公社的,参加打的民兵一人只得一餐吃。公社自己留下一部分,把剩下的野猪肉都送到区里和县里去了。公社书记交待,这件事任何人不能讲出去。
    “为什么不能讲呀?”
    “那我怎么晓得,估计是用那么多的劳动力去打野猪,不搞农业生产,怕上级批评。”
    “那几年生活苦,公社发动民兵打野猪,村里的农民就去山上套小野味。麂子、狗獾子、花面狸、兔子什么的都打得差不多了。你们想,那么多人上山打,山上有多少打的?”
    汪胡子抽口烟,又喝了一大口茶,继续讲。
    “记得是茶场建设的二年,好象文化大革命都开始有几年了,生活艰苦,那比现在还苦。我也想到山上找点野味改善一下生活。一个人带了一只狗,两副网,一根火枪,就上山了。”
    “又不是网鱼,你在山上带着网有什么用,”
    老转喜欢打猎,经常跟起茶场里的印拐子到山上套兔子,跟汪胡子养的那只猎狗“黄皮”也混得蛮熟。
    “老转你少哆嗦几句好不,听汪胡子讲嘛。”
    小爱见老转老是问,烦得要死。
    “山上的野味只有麂子最蠢,麂子只知道顺路跑,只要把网装在麂子走的路上,用狗一赶,麂子顺到路跑,一撞就撞到网里了。不过要找到麂子的路,还要看清楚最近路上有没有麂子走路的印子那就要经验了。找不到路,搞不清有没有麂子,你就是装一百副网都是空的。”
    汪胡子的这句话,让会议室的所有人都“哦”了一声。汪胡子不愧是个老山神,山上的事,他什么都知道。
    荆鬼子想趁机报复一下老转:
    “汪胡子这句话那才叫真金白银,老转你尽管喜欢打猎,如果汪胡子不教你,只怕十年都赶不上汪胡子的一根鸡巴毛。赶快再给汪胡子上根烟,下次他好教你几招。”
    “哈哈哈哈哈!”
    听了荆鬼子的话,汪胡子也笑起来。
    “我看老转是个有心人,什么时候我是要教他几招。”
    “哎呀你们都莫打叉,听汪胡子讲撒。”
    跟小爱住同一个房间的“细妹子”急不过,催汪胡子赶快讲。   
    汪胡子接过老转递过来的一根烟,又讲起来。  
    “那一天也合该有事,上山以后把网装起,又跑到山沟里找水喝。喝水的时候不小心,把火枪发火用的纸炮打湿了,没有纸炮就用不成枪。如果那天是打野猪,我肯定要回去重新拿纸炮,想想只是套麂子,没有枪也不要紧的。我用柴刀砍了一根木棒,打算如果套住了麂子走拢去打几棒子就行了。喝了水我在网边不远处麂子必须要经过的点子上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守着。没多久,狗就叫了,只听到狗赶着麂子顺着路往这边来了。我心里一阵高兴,想想今天运气不错,一下子就得手了。正当麂子快要跑到网边的时候,突然听到不远的芭茅丛里“呼”的有个声音响了一下,把我吓了一大跳。”
    汪胡子这么一说,把小爱吓得爬在荆鬼子的肩膀上直叫。其他知青也都个个呆若木鸡般地不敢吱声。
    汪胡子又讲:
    “这声音对我来说真是太熟悉了,不是老虎就是豹子。而且肯定是只大家伙。我在想,这山上已经好多年没看到老虎或者豹子了,今天让我碰上了,没办法用枪,又离得这么近,真是倒死霉了!只能想办法怎么把命保着。我轻轻地把棒子丢在一边,把枪拿在手上。当时我正好在下风,也躲得蛮好,那畜生没看到我,估计它是瞄上了那只麂子。枪没上火药,本来拿着枪也没用,但是枪毕竟比棒子长一些,也重一些,如果那只豹子硬要冲着我来,我就用枪杆子防身。”
    “那你来的时候那豹子怎么没发现你呢?”
    另一个知青问。
    “我在山上滚了一辈子,走路就跟个豹子差不多了,但我估计那豹子是听到狗叫以后才慢慢追到这里来的。当时我又在下风,豹子根本发现不了我。豹子是很灵的动物,它也知道麂子会从哪儿过。正在这个时候,狗赶着麂子冲过了我守的点子,一下子撞到了网里。只见那畜生一个纵步从芭茅丛里跳出来,一口把麂子咬住。这下子它的位置突然从上风变成了下风,它马上闻到了人的味道,也很快看到我了。我端起枪,做成要开枪样子,想吓嘘吓唬它。但我不敢动,因为我枪里没有火药。那畜生虽然看到了我,却不肯松开咬住的麂子,可能是好久没吃到东西,饿极了。它眼睛直直地盯着我,我们就这样对视着。这时我才看清楚,那是一只好大好大的金钱豹,身上的花纹真的好看。解放前我经常在山上打虎,也打到过豹子,但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大,这样好看的豹子。那豹子见我端着枪,又不开枪,它也不敢动。麂子还没死,在豹子的口里直跳,但那只豹子一直不松口。我们就这样对视了一分多钟,见我一直没开枪,它这才把那只麂子咬起几步就跑掉了。看到那只大豹子走了,我连狗都没唤,拿起枪飞跑起回来了。。。。。。。嗨!!!”
    汪胡子说到这里,仿佛又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一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老转是个细心人,他赶紧问汪胡子:
    “你的狗怎么不帮忙?”
    “我们养的这些狗都是普通的土狗子,赶野猪和其他的小野味还可以,碰到老虎豹子之类就不行,只要闻到老虎和豹子的气味就不敢动了。那个时候我都六十多岁的人了,捡一条命回来真的是谢天谢地。” 
                           

友情提示:请不要一贴多发!每贴最多发二个栏目!

                                (四)
    雪还在下,看上去没有停的意思,地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怕有四五寸厚。大雪把下山的道路都封死了。
    天已经黑下来,荆鬼子和老转坐在火盆边上,双手抱着膝盖,火烧得大,炭火把他俩的脸烤得泛起了红润。已经到了年边,知青们都想着回家过年的事。回家过年虽然只有几天时间,但这几天却是知青们一年之中最温馨的日子。刚刚吃了晚饭不久,荆鬼子的肚子又饿了,越是想回家就越是饥饿难耐。

    “老转你口袋里还有烟没?”
    “哪里还有呀,上午的时候就剩下四根烟,你不是都让我上给汪胡子了吧?人家汪胡子是抽草烟的,我那几根烟让他抽了那不跟喝白开水差不多,你怕他会感你的人情?”
    荆鬼子没吱声,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摸到些烟丝的粉沫,这些粉沫还不知道是多少包烟积累起来的。他去抽屉里找了一张文稿纸,撕下一小片放在膝盖上,把这些粉沫小心倒在纸片上,然后卷起来。
    “饱吃冰榔饿抽烟。。。。。。。妈的!肚子里就跟没吃饭一样,今晚这一夜还不知道怎么过。”
    屋子里没有点灯,荆鬼子嘴巴上的烟燃起的火一闪一闪,照在他清瘦的脸上。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烟很快抽完了,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外面的雪下得很大,四野里静得跟棺材里一样。只有雪落在屋背的瓦片上,发出一丝丝儿“沙沙沙”的声音,还有新添的木炭燃烧时发出的“铮铮”的声音。
    荆鬼子的脚上有些痒,他下意识地去摸了一下,摸到小腿上那一块长长的疤痕。这是三个月前帮小爱在山上砍柴时落下的。也是从那一天开始,荆鬼子感觉小爱似乎对自己有了些意思。
    “那根被削去了大半截的竹子要是插到我的肚子上,那可就开膛破肚了。”
    荆鬼子默默地回忆着那天的事,想转移一下对饥饿的注意力,但饥饿的感觉还是一阵紧似一阵。
    “老转,你去楼下问问小爱,看她那儿还有面条不咯?”
    “怎么你想吃面条要我去问,你自己不知道去?”
    “你狗日的才是有味,哪一次我找来吃的,不是你吃得多?让你去问哈这是给你创造个吃东西的条件,要不然老子一个人去了?”
    “你去就是。。。。。。。”
    荆鬼子并没有动身,他估计小爱那儿也没什么可吃的,他之所以让老转去问,只是想让老转把小爱找来玩一下,可老转理会不到他的心思,屋内又恢复了平静。荆鬼子不肯停歇的脑子里又想起了前天的一件事:
    “老转,我们去汪胡子那儿坐哈,看看他有什么吃得好不?”
   “哎呀,你就莫劳神了,汪胡子一个孤老头子能有什么吃的嘛。”
    “这你就不知道了,前天下午我亲眼看到汪胡子躲在屋里炒花面猩的肉吃,他以为场里没什么人,把门开起一条缝。谁知道我下午砍柴回得早,还是让我看见了。我还看见他屋里坐一个女人,他说是他亲戚给他送东西来的,但我看不象,亲戚的眼神不是那个样子。孤男寡女的,也应该避一下嫌疑吧?汪胡子对那个女人好象还特别热情。”
    老转似乎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哦,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想趁热打铁,去汪胡子那儿敲诈点吃的?”
    “你狗日的话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这怎么叫敲诈?他汪胡子是茶场的领导,我们的日子过得这样苦,他难道就没责任?如果真的有吃的,拿出来与我俩分享也完全应该呀!真是。。。。。。。”
    “对对对,你说得对。想不到汪胡子六十好几的老头了,他娘卖皮也干这种事啊!”
    “你怕汪胡子是什么好人呀?解放前他当土匪的时候,还不知道糟蹋过多少良家妇女呢。不过我也就看到那么点事,算不得什么,我俩知道就行了。”
    “也是哦,那马上就去啊,我嘴笨,话只能由你来说了。”
    “你老转反正只知道吃现成的。下次找到堂客,是不是也要我来给你脱裤子?”
    老转说不过荆鬼子,站起来先出了门,他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
    “反正下这么大雪也做不了什么,到了汪胡子那儿再跟他唆一下,让他明天带我们上山去打野猪,看看他干不干。”
    “这话就应该由你来说了,你不是要拜汪胡子为师傅吧?你当徒弟的跟师傅说话肯定方便些啦,嘿嘿嘿嘿嘿。”
    荆鬼子一连串地笑着,老转也不知道他心里又想着什么鬼名堂。  

友情提示:请不要一贴多发!每贴最多发二个栏目!

TOP

                       (五)
    汪胡子老伴死了十来年了,他一个人住在茶场。他住的是楼梯下面的小阁间,面积很小的。汪胡子卫生习惯不好,身上什么时候都是脏兮兮的,也没人愿意跟他住。
    老转和荆鬼子一前一后进到汪胡子的这间小屋里。看到汪胡子一个人坐在地上挖成的一个火坑边上用一根长长的烟袋就着火坑里的火在抽烟。一个同样黑的大茶杯就煨在火炕的边上,里面水在开着。火坑里烧的是柴火,若明若暗的火光透过烟雾照在四周,屋里黑糊糊的好象从来没打扫过,白色的蚊帐已经变成了黑色,床上铺着厚厚的稻草,上面是一床烂棉絮和一床印花布的床单。稻草散得到处都是,象个鸡窝。
    “耶,你们两个今天怎么走错了路,走到我这儿来了?”
    汪胡子嘴巴稍稍离开了他的那根烟袋一下,跟荆鬼子和老转打了个招呼。
    荆鬼子随意在墙上扫了一眼,他看到了汪胡子经常背着的那枝火枪就挂在墙上。旁边还挂着一个用牛角做的火药罐。
    荆鬼子又在心里把要说的话仔细斟酌了一遍。
    “没烟抽了,来你这儿讨点草烟抽哈。”
    “我这烟可是相当厉害的,你敢抽不?”
    “没有办法,下这么大的雪,口袋里没烟了,只有抽草烟。”
    汪胡子把几片油黄油黄的烟叶拿过来,递到荆鬼子和老转的手上。荆鬼子一边卷着烟,一边又说:
    “你白天抽了老转的四根烟,老转都怪死我了,说你抽他的纸烟是喝白开水,弄得我们自己没烟抽。”
    汪胡子没说话。只是低头抽他的烟。荆鬼子把烟卷好了,从火坑里拿根燃了半截的柴火把烟点着。小心的抽了一口,立刻就咳嗽了起来。
   “你这烟是厉害,不过味道还可以。”
    汪胡子还是没说话。荆鬼子接着又说:
    “汪胡子,你堂客死了几年了?”
    “嗯,怕有十来年了,我也记不太清楚,好象是‘四清’以后那年死的。”
    “平常家里儿女亲戚什么的好象也没怎么来看哈你,孤老一个人这么多年,怎么都没再找个老伴啊?”
    荆鬼子的话刚刚落音,汪胡子就把眼睛盯着荆鬼子看?
    “呃。。。。。。儿女有时候也来看哈,不过来得少就是。”
    “儿女终归是儿女,他们都有他们的事,要是再找个老伴,互相照顾一下还是实在些。”
    “我那大女还是蛮心痛我的,我五个崽女,就她家里条件好,前天还托一个亲戚给我带了块腊肉来呢。”
    汪胡子可能是为了证明前天荆鬼子看到的那个女人真的是亲戚,而且真的给他带了东西来,所以把这话一下子就说出来了,弄得荆鬼子心里一阵窃喜。
    “真的呀,那块腊肉你应该还没吃吧?”    
    汪胡子的话一出口又有些后悔,他看了一下荆鬼子,发现的荆鬼子脸上正透着些得意的神态,这才知道中了荆鬼子的圈套。这一小块腊肉他本来还有另外的用处,但让荆鬼子知道了可能就留不住,荆鬼子心里那几根花花肠子他是再清楚不过了,心里一下子就来了气!
    “你们两个狗日的,今天是来我这找吃喝来了吧?”
    荆鬼子见汪胡子主动把话说到这儿来了,也就顺水推舟地说:
    “嘻嘻嘻嘻。。。。。。汪胡子你真是个明白人,其实我跟老转确实是肚子饿了。你看我们吃了这几天的盐菜汤,肚子里那一点点肚板油早就给刮得只剩下一摞皮了。我们吧,在你老人家面前就跟你儿子一样,你呢,又做了我们这么多年的领导,看着我们生活这样苦,你老人家心里肯定也不舒服是吧?”
    荆鬼子向来油嘴滑舌,汪胡子也不是不知道。但荆鬼子这一通话确实把汪胡子给说动了心。他对着荆鬼子冷冷地一笑:
   “你荆鬼子的嘴巴真的擦了油,今天晚上我们三个就把我女带来的那块腊肉吃了算了。”
    一听说有腊肉吃,荆鬼子跟老转一下子来了精神。尤其是老转,往往这个时候脑子转得特别快,他的这个外号也是这样得来的。
    “好好好,我用餐票到食堂换两斤米来,到楼上去煮饭,荆鬼子你再到外面找点柴火,就到汪胡子这儿煮肉。”
    老转说完风一般地出去了。
    看到荆鬼子和老转饿得这样难受,汪胡子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他很干脆地把肉拿了出来,在地上摔了几下,然后把一口小铁锅放到火炕的三角架上,加了水,把肉放进去。等水烧热以后,随便洗了几下又重新放上水煮起来,不一会儿锅里就飘出了腊肉的香味。荆鬼子把煮熟的肉切成一块块的,放了些辣椒在锅里炒着,又从小爱那儿借来了几个碗,借碗的时候没忘记叫了她一声。
    不一会儿,一锅香喷喷的辣椒炒腊肉就做好了,老转的饭也熟了。几个人也顾不得这块肉是否洗干净了,风卷残云般地把一锅饭和一大碗辣椒炒腊肉吃得干干净净。
    吃饱了肚子,夜已经很深了,小爱就在锅里烧水洗碗。荆鬼子和老转安稳地坐在汪胡子的房间里打着饱嗝。
    “饱嗝打出来都有腊肉香。”
    老转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汪胡子装满了一锅烟,把长烟袋插在火坑里点燃抽了一口。
    “吃饱了还不走?我要睡觉了啊。”
    荆鬼子向老转使了个眼色。老转楞了一下,马上想起来了。

    “汪胡子,你早就说要把山上打猎的工夫教我几招,这几天正好下雪也做不得什么,干脆明天你带我跟荆鬼子两个上山去试哈好不?”
    汪胡子没做声。
    老转怕汪胡子不干,又说道:
    “哎,汪胡子,现在食堂里天天吃盐菜汤,再吃两天只怕要吃死人了,万一我们运气好,打到了野猪,放到食堂里也算是为茶场度难关做了大贡献吧?到了山上我们去跑腿,你老人家守到点子上就行了。有没有收获也不要紧,跟到你到山上玩哈也行咯。”
    汪胡子沉吟了一下,把烟袋在火坑边上敲了敲。
    “带起你们去是可以的,但雪下得太大,这天气上山是很辛苦的,如果狗赶出了东西,人不跟起跑跟起喊,狗就会没精神,赶脱了骚就做白工了。你们吃得起这个亏不?”
    汪胡子说完,对爬在脚边的那只叫“黄皮”的黄毛猎狗看了一眼。
    “黄皮”跟了汪胡子多少年谁也不知道,反正自从荆鬼子他们下放到茶场“黄皮”就在。“黄皮”真的蛮聪明,认人特别准,谁是城里人,谁是农村人它一眼就能看出来。哪个过路的农民只要进到茶场中心的蓝球场,黄皮就会盯着乱叫。而从城里来的人却可以随便走,你说怪不怪?附近的农民为这事把汪胡子骂了好多次,说他本人是农民,养的狗却看不起农民,汪胡子对此也没有办法。
    老转跟“黄皮”的关系挺好的,经常带起到山上出工。老转说,有“黄皮”在身边胆子都大些。明天汪胡子如果带老转和荆鬼子上山,由老转使唤“黄皮”是没有问题的。
    见汪胡子的话有了松动,老转开心起来,赶紧下保证。
    “只要你汪胡子肯带我们上山,唤狗这事就归我了,荆鬼子他狗日的跟得上就跟,跟不上也不要紧,如果打到了野猪让他一个人背回来,我们两个甩空手就是。”
    “看你老转那付德行,只要莫让野猪把你哄到山沟里摔死就万幸了。”
    “荆鬼子!这话可说不得,按我们这里的老习惯,上山前一天晚上都要画个符念个咒语才行的,悔气的话那更是沾都沾不得的。”
    汪胡子说话的声音有些高,荆鬼子不知道这里面的讲究,蛮有勇气地继续吹牛皮:
    “哪有那么多讲究,汪胡子你太多心了。明天上山如果我跟老转真的把野猪赶了出来,我们就只等着吃肉了,剩下的就看你汪胡子的手段!”
    汪胡子没说话,内心仿佛有些不快。但答应了的事,又不好反悔。
    倒是小爱有些预感:她轻轻地对荆鬼子说:
    “人家汪胡子是有几十年经验的人,下这么大的雪,你们明天真的不要大意啊。”
    “耶。。。。。。听这口气,你小爱这辈子是跟定了荆鬼子了?如果荆鬼子明天真的被野猪哄到山底下摔死了,有我老转在你小爱肯定不会打单身的。”
    老转的话还没落音,汪胡子竟大吼起来:
    “老转你嘴巴上积点德好不?”
    汪胡子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估计还是有个忌讳,但他毕竟入党这么多年,天天喊破“四旧”,旧社会那些老传统现在也不太好明说,只有吼一声算了。
    三个人从汪胡子屋里出来,荆鬼子和老转正准备上楼去睡觉,小爱又叫住他俩:
    “明天你们还是不要去算了,我看汪胡子心情好象不太好。雪又下得大,山上肯定好滑,我一直有些不祥的预感,万一。。。。。。。。”
    小爱把话打住了没有往下说。荆鬼子却大冽冽地笑笑:
    “汪胡子就喜欢装神弄鬼,以为我们都是三岁小孩似的。没事的,明天看我们的运气就是。”
    荆鬼子说完,“咚咚咚”地上楼睡觉去了。

友情提示:请不要一贴多发!每贴最多发二个栏目!

TOP

                                 (六)
    第二天早饭以后,荆鬼子和老转都把高统雨鞋换上,又把砍柴的刀子连刀盒子一起系在腰上,戴了个斗笠,象是要出去砍柴一样。然后下楼去汪胡子那儿。
   汪胡子早已做好了准备,他没有穿高统鞋子,而是在解放鞋外面套了双用稻草和破布一起打成的草鞋。火枪刚刚擦过,斜着背在背上,还有那只牛角做的火药筒背在相反的方向,腰上也象荆鬼子一样挂了一把柴刀。看上去汪胡子就象个军人,只是挂在他身上的所有武装带都不是皮的,而是用棕绳做的。衣服也挺旧的,充其量象个山里的游击队员。
    汪胡子把一团杂乱无章的绳子包交给老转说:
    “这三张网你给我背着,上了山看到什么就打什么。”
    他的“黄皮”象有灵性一样,在汪胡子身边跑来跑去。
    小爱站在自己的门口,目视着这三个即将出征的人在眼前晃来晃去,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跟她没什么关系,但从那双关注的目光可以知道,内心其实为他们沉沉地担着一份心。
    下了一天一晚的大雪,脚踩在地上雪可以没到鞋帮子上来。现虽然已经停了,但天仍然阴沉沉地,不象要完全停下来的意思。雪把路全部都覆盖了,只有一些浅浅的轮廓还可以辨认,走在山路上每一步都必须用劲。“黄皮”在前面很远的地方探着路,把它的脚印留在雪地上。
    荆鬼子和老转没目的地跟在汪胡子的后面,林木越来越密,山上完全看不到任何人的痕迹。走了一个多小时以后,汪胡子离开大路进到树林之中,并一直往树林的深处走去。雪面上不时地可以看到一些小动物留下在足迹,老转挺内行地向荆鬼子讲解着这些留下足迹的动物叫什么名字。
    荆鬼子没有说话,他一边跟着走,一边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雪景。在大雪的覆盖之下,整个天地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树木象花一样一朵一朵地开着,好看极了。他突然想到了一首唐诗:
    “才见岭头云似盖,已惊岩下雪如尘。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萝万朵云。”
     这是唐人元稹的一首著名的咏雪诗《南秦雪》,诗中的意境与眼前这景色实在太相似了。
     。。。。。。。
    走着走着,汪胡子突然不走了。站在原地四处张望。
    “怎么了,看到什么内容没有?”
   老转有些莫名其妙。
    “今天我觉得这山上有些不太对劲。”
    汪胡子脸无表情地说。
    “为什么?你发现了什么?”
    “倒是还没看到什么,只是刚才“黄皮”突然走到我脚边直拿眼睛望着我。这样的事我以前也碰到过,现在这山上应该不会有什么的吧?我看我们干脆退回去,往前面走一点再进山”
    汪胡子好象没有把握。
    “听你的咯。”
    换了一个地方再次进山以后,猎狗“黄皮”再次活跃起来,并不时地把鼻子凑在雪地上闻着,汪胡子的心情也好得多了。走了一段,他终于停下脚步在地上仔细察看起来,脸上露出了些笑容。
    “就这里了,我把网装起,你们两个把狗带起去,从前面那条长长的山沟里慢慢地往这边来,如果狗找到了骚就会叫,你们要用劲唆狗,狗是越唆越有劲的,知道吧?”
    “汪胡子你看到了什么,也跟我说说撒?”
    “这个地方麂子肯定是有的,而且可能还有野猪,你记着从前面那条山沟往这边慢慢地赶过来。”
    老转想让汪胡子把猎物的痕迹对他说清楚点,但汪胡子一脸的深沉,老转不好再问,就和荆鬼子 一起带起狗下到山沟里去了。
                                 (七)
    山沟里的雪好象比山坡上大得多,一脚踩下去,一直没到了小腿肚子,虽然穿了高统套鞋,但还是有雪进到鞋子里面去,不一会儿,鞋子里面就全湿了。
    猎狗“黄皮”在前面走,老转和荆鬼子在后面跟着,“黄皮”是只有经验的猎狗,它一边走一边把嘴巴在雪地上不停的嗅。狗走得快,一会儿就看不见了。老转只好按汪胡子所指的大概方向顺着大山沟慢慢地往上去。走了大约有半个小时左右,就听到“黄皮”在前面不太远的地方叫了起来。
    “嗨!老转,狗叫了,找到骚了。”
    荆鬼子首先喊了起来。
    老转也听到了,在这样空旷悠远的山林里,猎狗的叫声实在太清晰了,但他没吱声。猎狗叫人的声音与叫猎物的声音是不同的。老转偏起脑壳装成一副老猎人的样子,他想再仔细辨别一下那声音究竟是找到了猎物,还是在山上碰到了其他的人。
    “汪—汪—汪,汪—汪—汪,猎狗的叫声一阵阵地传进老转的耳朵,老转这才确定,“黄皮”确实是发现了猎物,很快,呆在远处守点的汪胡子也扯起喉咙大声地叫着:
    “老转,有骚了,赶快唆狗啊,跟到唆,不要停啊。”
    老转和荆鬼子两个人也顾不得雪大,顺着狗叫的方向拼命地跑过去。跑了没多远,鞋子里已经灌满了雪,树枝也把衣服挂破了好几处。
    跑到狗叫的跟前,发现是一个不大的山窝子,猎狗“黄皮”对着这个山窝子狂叫不止。山窝里却没什么动静。
    远处的汪胡子又大声的喊起来。
    “老转。。。。。。。看清楚了没有。。。。。。。是什么东西啊。。。。。。”
    汪胡子虽然七十多岁了,但在山上呼喊的声音还十分洪亮,很远的地方都听得很清楚。
    “不。。。。。晓。。。。。得。。。。。狗对着一个山窝子叫。。。。。。我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听了老转的话,汪胡子心里有底了。
    “那是头野猪,是头野猪,你们不要动,我马上过来。。。。。。。。”
    汪胡子趟着积雪,一路从山上跑下来了。跑到老转和荆鬼子的身边。往“黄皮”叫的那个山窝子看了一下,眉头一下子聚拢起来。
    “汪胡子,怎么了?里面是什么?”
    “我估计是头不小的公野猪,怕有两三百斤。”
    “啊!那我们今天不是发财了,这样大的野猪打回去,咱们场里可以吃一顿饱野猪肉了,哈哈哈哈哈!”
    老转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汪胡子没有说话,他赶紧把火枪从肩膀上取下在手上摆弄起来。
   “站开站开,你们俩个人都给我站远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么大的公野猪,冲出来,谁也挡不到,弄不好会死人的。妈拉个B!老子忘记带长钎子来了,今天真是碰到鬼了!”
    汪胡子说的“钎子”就是把直径6毫米的钢筋剪成一厘米到四厘米不等的钢钎放进火枪筒子里当子弹打,碰到大猎物就要增加装药量,往枪筒子里放长钢钎。
    老转和荆鬼子听了汪胡子的话,心里也有些打鼓。一下子就退到离山窝子十多米远的地方,一个人选了一棵大树躲起来。
    “汪胡子这个老鬼可能真的是老了,这样关键的事,他竟然没考虑到!”
    荆鬼子在心里骂了一句。
    猎狗“黄皮”却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见主人汪胡子到了,叫得更加凶狠,几乎冲到了山窝子的口口上。汪胡子找了一棵大松树躲在背后忙着往枪筒子里加火药。荆鬼子远远地看到,汪胡子的手不停地在抖动,那个装火药的牛角筒子尖尖总是对不住火枪的枪口。汪胡子的眼睛不停地在藏野猪的山窝子和枪筒子这两个地方乱转。心里越是着急就越对不住那个小小的枪口。
    “黄皮”越叫越凶,几次都冲进了山窝子。当黄皮再次冲进去的时候,一只硕大无比的野猪终于从里面冲了出来,巨大的嘴巴一使劲就把黄皮抛到了几米高的空中然后又重重地摔在雪地里。黄皮一阵惨叫,从地下爬起来正想再次冲进去,但它好象突然闻到了什么味道一样,一下子就跑到汪胡子身边不吭气了。
    “黄皮”的这一举动也把汪胡子惊住了,他快速往四下里看了一下,什么也没看到。正在这时,那头被激怒了的大野猪终于从藏身的个山窝子里冲了出来,往四处一看,它发现了汪胡子,有些怒不可遏,它摆好了姿势,打算猛冲过来一举将汪胡子置于死地。
   这头混身灰黑色的大野猪大约有三百斤重,它巨大的头占到了整个身子的一半,犹如一块大青石一样坚硬无比,两根长长的獠牙弯弯地长在嘴巴两边,雪白雪白的,象两把锋利的匕首。背上长而粗的鬃毛根根都竖立着,两只小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汪胡子,一副拼命的样子。
    汪胡已经把火药装进枪筒子里面去了,而且装得比较多,心里稍稍平静了些。他知道今天面临一个十分复杂而又危险的局面。在山上跑了这么多年,经历的危险不计其数,但从来没有遇到过今天这样难以应对的情况。除了眼前这头十分少见的大野猪以外,暗处很可能还有一个更大的危险存在着,但却不知道这个危险是什么,在何处。他的火枪只有一响,对付了野猪,就对付不了暗处的那个危险。更让他感到责任重大的是他今天还带了两个知青在身边,自己已经六十多岁,生命快要走到头了,死了也就算了,但两个知青的安危却非同小可,出了半点差错他的责任可就太大了。
   他大声地喊着荆鬼子和老转:
    “你们赶快走!赶快走!”
    事情紧急,汪胡子也没有办法说得太清楚。他一边端着枪,用眼睛四处张望 ,一边大声喊着荆鬼子和老转。他打定了注意,暂时依托这棵大松树闪避一下,躲在暗处的那个危险不出现,他绝不会开这一枪。
    此时的大野猪已经摆好了姿势,身子往后稍稍退了一步,然后对着汪胡子凶狠地冲了过来。汪胡子早有准备,他一步退到松树的另一边,躲开了野猪的第一次冲击,但没想到他后退的速度过猛,竟然被地上的深深的积雪给拌倒了,汪胡子四仰八叉地躺在雪地上。火枪被甩在一米开外的地方。躺在地上的汪胡子估计自己这下子可能完了,那么大的野猪,那么长的两颗獠牙。在附近的山上闯荡了几十年,多少凶猛的虎豹都没有伤到他什么,今天竟然让一头野猪给送上了西天。。。。。。。汪胡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野猪迅速转过身子,又朝倒在地上的汪胡子再次冲了过来。就在这时,一只很大的金钱豹突然从另一个方向猛扑过来,一下子扑到野猪背上,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四只利爪深深地抓进野猪的背上的肉里面去,野猪疼痛不已,立刻跟那只豹子滚在一起。豹子一连几口咬了野猪。野猪在豹子的反复攻击下,终于不支,落荒而逃。
    豹子并没有去伤害倒在地上等死的汪胡子,它只在原地里站了一下,然后很快地离开不见了踪影, 这一切几乎就发生在十几秒钟之间。
    老转和荆鬼子没有来得及走,他们俩就躲在十几米远的两棵树背后,完全被眼前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当汪胡子疲倦地从雪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看到荆鬼子和老转仍然呆在那里望着野猪和豹子远去的方向。他没有叫他们,只是拍拍满身的雪。
    猎狗“黄皮”恢复了原有的精神头,他在汪胡子的手上不停地舔着以示亲密,只是身上流着血,他被野猪那两根长长的獠牙划伤了。
    汪胡子的心情现在十分的平静,他把火枪从地上捡起来,轻轻地把仍然处于击发状态的枪机放回去,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了些草药轻轻地敷在“黄皮”一直在流血的伤口上。从身上摸出一块长长的布条给“黄皮”包好然后找了个横躺在地上的大树杆上坐着。
    这时荆鬼子和老转才从惊慌中回过神来,走到汪胡子身边。
    “汪胡子,没伤到吧?”
    荆鬼子怯生生地问了一句。
    “好象没有。”
    。。。。。。。
    大野猪逃走了,豹子也走了。山林里又重新恢复了原来美好的景色,雪还是白色的,只是在刚才野猪和豹子搏斗的地方被踩乱了一些,树木仍然象白色的花一样热烈地盛开着。荆鬼子和老转呆呆地看着汪胡子,不知道是叫他走呢,还是陪着他坐会儿。
    汪胡子静静地坐在大树杆上,他望着豹子远去的方向出神。。。。。。。
(全文完) 

友情提示:请不要一贴多发!每贴最多发二个栏目!

TOP

回复 4# 江程浩

灵豹,灵动的文字……

日月出矣,灯火不熄,不亦劳乎?

友情提示:请不要一贴多发!每贴最多发二个栏目!

TOP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