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宝宝的胡杨殇歌
4点30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荒郊野地死一般的寂静。
我打电筒照亮前路。蚕宝宝紧紧拽着我的胳膊,嘴不住地叮嘱:小心点,小心点。
蓦然间会有什么绊脚,踩起来咔咔作响,借着电筒光打去,遍地散落着枯死的断干残枝,仿若骸骨森森。
我们的前后都有人,一支沉默的团队背负着沉重,好像在一条墓道中潜行。
恍惚间到了一片开阔地。有电筒的都四下里扫射打量起来,随即就响起不绝入耳的惊诧声。忽明忽暗中显现一个个身影,虬张劲立的、横移斜出的、佝偻弯曲的,横亘倒地的等等。
这是什么地方,魑魅魍魉的,莫非是死魂灵的暗夜舞场。
其实早被告知:我们今天来额济纳旗,拍摄一片枯死的胡杨林。
身边一株胡杨枯树,乖张的剪影里藏着神秘。靠近她,仿若是面对一个老迈千年的女巫,听她吟诉一支关于生命的悲情殇歌。
胡杨,存世6000万年之久,曾是在地球的暖温带广泛分布的树种,最终在天象地理物候的诡谲变化下,人类无休无止的征伐中,逐渐丧失大部的栖息领地,退缩到了极旱酷热严寒的荒漠戈壁上。
额济纳旗是胡杨林最后的栖息地。这里地处北温带超干旱荒漠区,气候恶劣,沙尘暴等灾害频繁,人类的残酷掠杀依然不止。
这片死亡胡杨林在预示:这还只是悲剧的开始。额济纳旗,或将成为胡杨种群的最后墓场。
梦魇中听到诅咒:胡杨是会流泪的,当它最后的一滴泪水风干之时,天谴人类的末日也就到了。
我们的身上一阵阵发冷,恐惧像蛇一样傍近过来。
天边开始抹亮,晨光逐渐锐利如箭矢,射向这片萧瑟凄楚的胡杨林地。决然不倒死身屹立的,怆然扑地骸骨向天的,林林总总、尸身枕籍,好像是死战过后的疆场。仔细端详,所有的树干都呈灰褐色,岁月将苦难将坚忍一缕缕一条条的拓刻其上,留下了形如沟壑的道道伤痕。
寒风泣诉生死情殇,冷冽携着庄重透着悲怆。这里古朴苍凉神似一方祭坛,我们鬼使神差,像是赶上了一场祭祀亡灵的大典。
打开相机,扣动快门,把所有的沉重一一定格。
拍胡杨,其实就是对生与死的思考 —— 我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这种叩问让我心中惶惑。
任何门类的科学都不能消解这重惶惑。
惶惑的心灵在漂泊。
视镜里出现一株死胡杨,枯竭的树梢桀然直指天穹。
我的前世,莫不是浪迹天涯的行者;它,莫不是插向我脊梁上的弯刀。
若不然,我怎感觉有刀锋撕裂后背,剖开心胸,锐利地划破我一生的挚爱和伤痛、执着与叛逆、骄傲与挫败呢。
人的今生是满怀期待地由前世转来,又是义无反顾地向往生奔去的。这是宿命。
现在,我宁愿信从救赎与轮回,就像宁愿相信太阳是从东边出来的一样,也不愿理睬什么太阳公转地球自转的说教。
只有这样,我才能寻到皈依,不再惶惑。
所有的诡思谲想都是因为胡杨,一个被赋予了太多人文关切的生命种群。
附上蚕宝宝的一组“胡杨殇歌”,诚邀网友们一起感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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