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将近,靖县的“知青山民”们一定不会忘记那永不熄灭的火塘。每家一幢纯木结构的木楼
,或高、或矮,或新、或旧。堂屋一侧总有一间被火塘烟熏火燎变得黑黢黢的厅房。历代山民们,仰仗着取之不尽的柴木,不知就这样燃烧了多少年,烧去了多少林木。不过,换来的是代代相传的一个个温馨的家。火,给人类带来光明与温暖以及对人类的进化、繁衍所起的作用,火塘,应是一个好的例证。
靖县的火塘置于房间的一角,用土垫起高有二三十公分,约四五平方的一块平台。靠墙两侧
成九十度设两条长凳,中部挖一火坑。火坑上方一般悬一吊鼎,再向上看去,是房梁上悬挂的腊肉、红薯一类的食物。当人们需要用火煮饭或是冬天向火时,只需向火坑里放几根柴禾,取一只吹火筒鼓起腮帮子,片刻,死灰就会复燃。下乡后的第一个春节,我们队的知青分别受邀到农民家做客。我们围坐在暖暖的火塘边,身、心,都感到暖烘烘的。我们去的那家,主人朴实好客。先取些糖果、又泡上米花茶,还给我们男知青奉上旱烟丝和卷喇叭筒的纸条。只有十六七岁的我们,顿时有了大男人的感觉,笨拙地学着卷起一只,只吸进一口,马上喉咙里就像塞上了一团东西、剧烈的咳嗽搞得我们热泪横流。和我们一块去的女生笑话完我们,一脸天真地问主人挂在梁上被熏得黑漆漆的红薯道:三哥,那些东西是什么?三哥回答:红薯,做种的红薯。女生又问:能吃不?能吃。三哥确定地说,看看女生们渴望的眼神。大方地取下一挂放到火塘里煨烤,不一会满屋子都充满了烤红薯的特有甜香。我们搭块,每人也分得一块烤红薯。那时觉得,天下美食莫过于烤红薯了。不过,当时我们心里明白,她们一定是装出来的天真。我们也是既得利益者,不想拆穿罢了。
冬天夜晚,生产队开会,就在场子上燃起两堆大大的炭火。人们围坐两圈,一边向火,一边开着马拉松的会。不过那种向火可不好受。木炭是队里派工专人烧的,但是技术不佳,根根都有烟头子。面对着火,眼睛被熏得睁不开,脸上虽然考得红红的,背上还是透心的凉。有的妇女自带高凳坐得远远的,手里还干着活计。我开始不解,难道她们不怕冷?后来方知,她们带的原来是一种“暖凳”。一种下大上小的筒形圆凳,前面开口,凳坐开缝,内置一个小炭火盆。俗话说寒从脚起,腿和屁股烤热了自是周身暖和。还真是种有“科技含量”的向火方式。怪不得长沙有句俗语,说:叫花子烤火往跨里扒。倒是话粗理不俗。
早春,有些农活要到离村较远的地方。午餐,农民一般带的是糍粑。休息时,燃起一堆篝火。人们插烤着糍粑,我们“接受”着贫下中农们黄色笑话的“再教育”。其乐,也融融。我倒是最佩服他们点燃篝火的本事,随便抓几把干草就能将刚砍下的生树枝烧成一堆熊熊大火。待我们当民工修公路、修铁路时,我也学样试过几次。结果是,无一成功。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在工地上,知青们聚在篝火边向火的快乐时光;还有因雨雪不需出工,知青们“向被窝火”时的海吹神聊。
往事如烟。今天看来,幸福,应是个以物质为基础产生于精神层面的东西。幸福,其实很简单。有时,仅是瞬间的感觉。有时,又是某一时间段的心情。下乡时种种“向火”时的物质基础层次虽然极低,可也是种幸福的体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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